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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祥……家祥!你快別胡說了……嗚嗚……鎖陽,鎖陽,事情不是這樣的……】
【我胡說什麼了!你自己看看他這個鬼樣子再好好回答我!要不是你爸你媽還有我爺爺硬是逼著你嫁給他!你心裡真的願意嫁嗎?說到底!我和家樂,家家她們才是爺爺的親孫子親孫女!爺爺最應該心疼和在乎的是我們啊……憑什麼從小到大我們都要比這個虛偽的怪胎差!憑什麼我就不能決定我自己究竟想娶誰,憑什麼我就要從小到大處處不如他……憑什麼!憑什麼!】
【……】
【……就是爺爺你今天活活打死我我也說!!要不是……要不是你媽也姓陳,當初還慘兮兮地回來跪著求爺爺收留你!就憑你這個來路不明, 連自己究竟姓什麼都不知道的野種身份!憑什麼壓在我們頭上!!你早就該從這個家徹底滾出去了!!這個世上根本沒有人能受得了這種討人厭,只會裝乖拍爺爺馬屁的怪胎!你就該滾去沒人知道的地方!別再來禍害任何人了!你給我滾!你給我滾……】
那個晚上,衝著全家人莫名其妙就開始發酒瘋的陳家祥所說的那些話到現在還停留在他的腦海里。
雖然事後,他外公老陳先生已經單方面替他教訓過一喝多就開始無理取鬧的陳家祥,但從自己那個親表弟嘴裡冒出來的那些根本沒過腦子的話給,晉鎖陽心情方面帶來的影響卻依然在。
這般想著,一直在低頭出神的他也不自覺看了看窗戶上那張白慘慘像個病人的臉和無論染髮多少次都難以被遮蓋的花白色頭髮。
許久,自己心裡也說不出究竟是什麼滋味的白髮青年先是心情十分糟糕地收回盯著窗外的冰冷視線,並在慢吞吞回到自己的床邊坐下後,靠在床頭就順手拿起了放在招待所床頭上的那隻黑色鋼筆和他的走到哪兒都會隨手帶著的日記。
日記的前面好幾頁規律地記錄著他平時生活上的一些瑣事和時間安排,後面則夾雜著不少關於中國古代異聞的信息摘錄,批註和分析。
裡面收錄著大量關於中國姓氏文化和一種叫做‘祟’的妖邪研究,更有諸多他自己關於‘人’,‘祖神’,‘祟’這三者之間在中國古代文化進程中究竟存在何種關聯的理論和實際探討。
不過仔細說起來的話,這本日記平時他其實很少在人前拿出來,一是因為他確實不太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一般一個人呆著的時候究竟在忙活些什麼,二也是因為他如今早就已經過了那種會對別人流露出多真實情緒的年紀。
“鎖陽,來,乖乖告訴外公,你長大了想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把您書房裡那些古書里的志怪故事都記錄下來,然後讓這些故事能夠永遠流傳下去。”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不務正業!那些書就是閒來打發時間用的!你自己看看外面搞學問的真正有幾個是富裕的!小小年紀多看點書是好事,但一輩子只知道死讀書就是傻了……瞧你這個呆頭呆腦的樣子!家祥,親口告訴我,也告訴你表哥,你長大想做什麼?”
“爺爺!我要賺大錢!發大財!”
“嗯……聽著庸俗了點,但比你表哥機靈有志向……鎖陽,我再問你一遍,你長大究竟想做些什麼嗎?”
“……”
“還要外公再問你一遍嗎?”
“……好好讀書,繼承家業。”
“再說一遍,也好好告訴你表弟!”
“……好好讀書,繼承家業。”
“好,好啊,都是好孩子,有志氣,這才是我們陳家的人啊……”
這般想著,好像也忽然明白了那天晚上喝多了的陳家祥會罵自己虛偽賣乖又討人厭的的原因。
一直以來都以其他人所希望自己的方式活著的白髮青年接下來也沒有再胡思亂想,只是心情不太好地緩緩翻過夾在中間某一頁的他和母親的合照,又低頭看了眼他小時候每次拍照都只是一個人低著頭孤零零站著,連一個兄弟姐妹都不願搭理他的照片。
許久,一個人在房間裡呆著的他這才將這一頁乾脆翻過去,又冷著臉繼續沉浸在了日記本里這些自己前段時間一直在古書古籍上查找,卻至今沒有研究出詳細出處的古怪東西來。
【虎威】:垂死的老虎盯著地面的視線化成的黃色礦石,相傳有驅邪消災的奇效。——出自《酉陽雜俎》
【蚍蜉馬】:長著男男女女人頭的巨大螞蟻一族,大多姓范,喜歡群居於川蜀,湘西一代的深山中化人形生活,平時多為老幼留於家中,年輕一代外出覓食,少智,溫和,足大如鼎,善於蓋屋,卻大多無撼樹之力——出自《季恆子》
【子孫魚】:羊水為池,母胎化魚,嬰兒被母魚放在溪水中長到十二歲便能成人,女為子魚,男為孫魚,多為姓楊,尋常人養於家中能積攢福氣,多子多孫,遂稱子孫魚。——出自《晉書》
【人面禽】:中國古代因為環境,水源等病理原理而出生就形成面部畸形的活人,舊時少部分地區將這類面部畸形嬰兒餵食米糠,稻穀等物,再渾身沾滿泥土毛髮與雞鴨等禽類於圈中混養,待毛髮無法脫落徹底長大徹底為禽,即抽出腸胃下鍋宰食。——出自《三說》
要說起眼前這些稀奇古怪,旁人可能聽都沒聽過的志怪故事,自然都是他從小到大自己覺得感興趣才去四處翻閱古書收集簡化得來的。
正如秘書先前所說,作為一個在富裕家庭出生,從小都可以說是衣食無憂的大少爺,晉鎖陽似乎從一出生就對這種只有上了年紀的糟老頭子才感興趣的古玩字畫上心。
偏偏他外公陳老先生對於這種不知所謂的民間傳說研究一向十分不喜,心裡明顯更希望他聽從家裡的安排學商或是學醫。
所以從小到大,認真聽從長輩安排,很少會發表自己意見的他都一直把自己的興趣愛好掩飾的很好,一方面在人前努力認真地扮演好一個克製冷漠,從不給家裡惹麻煩的孤傲大少爺,一方面根本不讓任何人知道他私底下還有這種奇怪甚至是有些神神叨叨的愛好。
而此刻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手上的那塊金黃色的虎威,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白天在石縣長辦公室聽到的那件無論怎麼想都顯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心中不得不承認,這個叫做東山縣的地方確實比自己想像的要神秘古怪很多的晉鎖陽許久才垂眸顯得有些疑惑地抿了抿唇,又在繼續了低頭看了會兒自己的批註後,才在放鬆精神準備徹底休息前把脖子上的虎威給隨手摘下來,並放在了房間的床頭柜上緩緩地躺了下來。
這塊虎威……當初到底是怎麼得來的?
媽她當年到底在山上遇到了什麼東西……所以才一直不肯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還有,難道說龍……這種東西真的在世間存在著?要不然那個石縣長親眼看到的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