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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小光悶悶不樂的樣子晉衡不知為何沉默了,說實話剛剛燈芯老人在說那些關於那個祟君的事情時他其實一直沒有特別專心,所以現在自然也沒有什麼特別大的感想。
而且比起這個,其實他更擔心自己今晚沒辦法回去,自家秦艽明天早上下班回到家是不是會覺得哪裡不對勁的事情,而看出這傻小子似乎是真心實意地在為那個的確非常喜歡騙人,心思也非常琢磨不定的祟君在煩惱,表情略有些疑惑的晉衡只能象徵性地就問了一句他道,
“你好像很喜歡那個祟君?”
“……恩?”
“那為什麼剛剛一直都幫他說話?”
“也不是……就是他之前在車裡和你說話的語氣,還有那種打量人的眼神總給我一種很熟悉的……就好像我在很久以前就見過他一樣……所以總覺得……總覺得……”
話話到嘴邊又奇怪地停下石小光這麼有些茫然地說著,總是顯得呆呆傻傻的小黃狗臉上也蒙上了一層若有所思的神情。
而與此同時,在他記憶模糊到幾乎看不清任何東西的腦子裡,仿佛能看到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小院子裡,有一個低著頭抱著膝蓋,渾身濕透的瘦弱身影坐在他家的院子外面不肯離去,而他幾乎快被逼瘋了的母親則透過門板痛哭著向外邊一遍遍地大聲喊著什麼。
“……算我求你了,趕緊走吧!!這裡不是你的家……你就放過我們一家了好不好啊……趕緊走!!趕緊走啊……好不好!!”
第62章 丁
整日暗無天日的祟巢之中, 剛剛在門口由一名小祟奴迎著進入主殿的秦艽正行走在點著白燈籠的長走廊上。
一路上似乎不少邪祟已經得知他被張秉忠硬逼著賜婚的事了, 所以時不時的秦艽就要停下來接受一眾邪祟假模假樣的道喜。
雖說這道喜的話語中究竟有幾分真心誰也不清楚,但是忌憚於秦艽如今已經和半年前剛回來時完全不同的權勢, 這些邪祟任憑是再膽大包天也不敢再隨便當著他的面說些難聽的話了。
而聽說小氏自從被那幫死耗子綁進祟巢之後, 已經足足罵了半晚上街了, 被各種言語暗示要娶個兇悍潑婦的秦艽只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卻也沒著急發表任何關於自己的看法。
直到走進那空無一人的祟殿之後, 站在祟殿下方的他先是將冰冷的視線落在那讓無數邪祟妖魔夢寐以求的祟主之位略微停頓了一會兒, 接著才不帶任何情緒地緩慢移了開來,而與此同時, 在秦艽的心底卻不可避免有另一個少年人嘻嘻哈哈的聲音跟著響了起來。
“誒, 阿艽, 等哪一日,我要是做了祟主,我就給你封個祟君噹噹好不好?這樣以後還有誰敢欺負咱哥倆你說是不是?那萬人之上的滋味該有多痛快啊,沒人敢再笑話你臉上的東西, 秉忠那臭小子也能吃的飽一點, 不用在成天和我喊肚子很餓了……”
“你現在閉上眼睛開始做夢可能比較快, 還有,你堂弟吃不吃得飽和我有什麼關係,別煩我,滾遠點。”
“我不滾,我不滾,你讓我滾我也不滾, 我堂弟不就是你堂弟嘛,咱倆關係這麼鐵是吧?誒誒,別踢我別踢我啊,你就當我做個美夢還不行嗎哈哈……”
少年人愉快輕鬆的談笑聲斷在了某個怪異的笑聲之後,一幕幕失真混亂的灰色光點之後,只有在那冰冷黑暗的偌大祟殿中,那時候尚還年幼的他,張奉青還有張秉忠三人一起跪在一大團大的模糊黑影下方一動不動的畫面。
“……你們就是狗母新認的那三個乾兒子?”
“是……是,拜見老祟鬼,我叫張奉青,這是我的好兄弟秦艽……這是我堂弟秉忠……我們三人都自小無父無母,流落祟界,最近都剛剛認了狗母娘娘做乾媽……”
雖然心裡害怕的要命,但是在他們三人中,年紀最大的張奉青還是強擠出一絲笑容又對上方那團深不可測的黑影恭敬地開了口,而注意到這三個年紀不大的孩子因為心中的緊張而死死挨在一起的可憐樣子,那被稱呼為老祟鬼的黑影只是語調古怪地笑了笑又忽然嘶啞著聲音緩緩開口道,
“狗母的眼光確實不錯,倒真是三個天資不錯的孩子,只是張奉青……如果我現在讓你在我面前立刻殺了你旁邊這兩個小子,然後我就可以給你你最想要的東西,你會願意嗎?”
“……”
因為老祟鬼的問話而瞬間僵硬住了身體,張奉青那時候年紀其實還不大,所以被這麼一嚇整張臉瞬間就白了,而強作鎮定之後又捏緊拳頭低下頭,注意到自己身邊的堂弟張秉忠已經開始小聲啜泣後,低頭不說話的張奉青只能艱難地搖搖頭又忍著巨大的恐懼開口回道,
“……這……這件事我當然不能答應……他們都是我很重要的人……這根本不一樣啊……”
張奉青的回答讓老祟鬼不知為何笑了,事實上在這孩子回答他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答案,而並沒有做任何停頓只是快速地看向另一個孩子,化作一團黑影的老祟鬼緊接著又問道,
“哦?那張秉忠你呢?”
“……我也……我也不願意……我不能殺我哥哥的……他是我的親人……他是世上對我最好的人……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害他的……”
眼淚巴巴地使勁搖搖頭,害怕地縮成一團的小胖子張秉忠也抓著張奉青的手也飛快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這讓上面化作一團黑影的老祟鬼笑得更古怪了,可緊接著他卻並沒有停下自己的問題,而他最後問的就是從頭到尾在旁邊都沒有吭聲過,只是面無表情低頭跪著的秦艽。
“那秦艽呢?如果我現在讓你在我面前親手殺了你最好的朋友和他最重要的親人,然後我就可以給你你最想要的東西……你會願意嗎?”
那居心叵測的老祟鬼的話音落下,祟殿內有一秒是全然安靜的,張秉忠在斷斷續續地哭,低著頭的張奉青則拉著他的手在小聲哄著,在他們的心中,他們似乎都不覺得秦艽會給出什麼不一樣的答案,然而可悲又可笑的是,在短暫而沉悶的沉默過後,此刻正站在祟殿之下的秦艽只聽到當年的那個自己用格外清晰而緩慢的聲音回答道,
“回老祟鬼的話……我願意。”
這一句話落下,仿佛一切看似真摯的少年情誼都被擊碎了,還只是個少年人的張奉青那種心寒的說不出話來的眼神直到現在還依稀歷歷在目,甚至於他們最後一次隔著那扇鐵窗見面時,那個只會搖頭苦笑的傢伙對他的態度都是格外複雜的。
“……我曾經是真心想把你當做一輩子的兄弟的,秦艽。”
“是嗎?那多謝了。”
“……算了……和你這種寧頑不靈的傢伙根本也說不通……或許在你的心裡,根本從來沒把我當過朋友,但是我還是沒辦法看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如果將來出來之後,你還想找回你的龍角,就別把這把鑰匙丟了,一定要拿好,我沒辦法告訴你它是怎麼來的,總之你自己好之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