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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他用著上前些日子下山換糙藥得來的散鈔在接近傍晚的東山縣城裡走動著,順帶準備幫過節的范細家裡都置辦些過年這幾天要提前預備白米,白酒,糖果之類的年菜之類的東西的時候。
挺忽然的,從前面的集市出來之後狀態就一直有些不對的晉鎖陽就這麼在這不經意抬頭間往熱鬧的集市外頭撇了一眼,並十分巧合地注意到了門口一間鋪面雖然很小很不起眼,但卻掛著不少做工精細的苗銀手飾的銀匠鋪子。
而一眼就無比清晰準確地在那些首飾中看到了一隻表面都在閃閃發著光,明顯是擺在一堆精緻的女人首飾堆里的苗銀鐲子。
明知道送另一個大男人這種東西肯定很奇怪,但想到那個人手生的尤其漂亮,帶上這東西的樣子肯定會很好看,心裡頭卻還是莫名一動的白髮青年先是表情古怪地站在原地沉默地思索了一下,又在腳步略微彆扭緊張不自然地走上前並同鋪子裡那笑容和藹溫和的銀匠的妻子攀談了幾句後,才禮貌地道過謝,並用那老婦人遞過來的布帕子包著拿起了那個精緻的苗銀鐲子就皺著眉看了一眼。
“哎,是要買回去送給心上人的嘛……”
“……不是,普通朋友。”
“曉得曉得,現在兩個人還是普通朋友,送完就可以開開心心地做彼此的心上人了嘛……”
晉鎖陽:“……”
雙眼看穿真相的銀匠妻子說完這話,就笑眯眯地看著晉鎖陽紅透了的耳朵根子和壓抑著怒火地望著自己的冰冷眼神捂著嘴偷笑了起來。
之後冷著臉強作鎮定的白髮青年徹底也不想吭聲了,就這麼幹脆利索地付了錢拿上東西就想走人。
所幸前些日子他和泥娃娃一塊在山下換的那些珍貴糙藥給他還留了些積蓄,所以來到東山時基本算是身無分文的晉鎖陽也不至於在這種時候手頭特別拮据。
可就在他迅速地買好了那樣式十分特別的苗銀首飾又打算離開時,那白髮蒼蒼的老婦人卻是忽然攔住他又一臉笑眯眯地同他說了件事。
而當下一聽便停住了腳步,一瞬間沒反應過來的晉鎖陽只一臉奇怪地復又問了句,又從銀匠的妻子口中得到一個讓他整個人表情都為之一愣的答案。
“您剛剛說……這東西叫什麼名字?”
“叫啊……龍,回,頭。”
第163章 周
《姓書》雲, 義興人姓周, 伐木途中,黃昏至道旁見一糙屋, 一女子出門望周生, 周生曰, 日暮求寄宿。
女應,夜半至一更時, 周生忽聞雷聲響於頂, 窗外有小兒喚,阿香, 官喚汝天宮推雷車。
——《姓書·周氏篇》
*
正當晉鎖陽因為自己偶爾得到的發現而陷入某種疑問和思索之中的時候。
同樣的時間, 不太相同的地點, 公雞郎和豹女的事這邊才剛一了結,就說要有事離開東山幾天的秦艽便如他之前和晉鎖陽還有楊花所交代的那樣,千里迢迢地回到了他從前生活多年的祟界中去處理了一趟私事。
說起來,他自己也已經快有多年沒有主動回到祟界中來了, 但架不住這次發生的這樁事情實在太過荒唐可笑, 所以即便秦艽本人並不是很想在這個節骨眼從東山回來, 也不得不就這樣匆忙間回來一趟。
而究其原因,這事其實不大不小,只因為他的好侄兒,祟界如今的小祟主張長聲翅膀硬了膽子也大了,竟誰也沒提前告訴一聲的就弄出了一樁讓秦艽都不得不替他出面解決,否則就只能和祟界那幫大祟直接撕破臉的麻煩事。
玄丘狐女, 阿香,名字據說出自於傳說中西方雷女阿香的典故,聽說自小就是她父親玄丘將軍放在心上萬般疼惜寵愛的一枚掌上明珠。
玄丘一窩從前都是荒山野嶺裡頭最不入流的野狐禪出身,原先更因為地處窮鄉僻壤的苦寒之境,所以代代都是祟界最窮最苦最沒出息,連一頓飽飯都吃不起的祟族之一。
可玄丘將軍當年有幸效忠並追隨於秦艽麾下多年,後來又在秦艽多年後重新回到祟界,帶著族狐們在扳倒張秉忠一事上暗中出了不少力,因此秦艽還是祟君時就對玄丘一族一直十分青眼相看,多加提拔。
即便後來他飛升化龍之後,並不時常從東山回到祟界來了,內心格外尊敬和感恩於他的玄丘將軍還是一直對他以祟君和主人相稱,隔三差五地還有節禮悄悄送到赤水龍宮中來。
對此,離開祟界多年的秦艽雖然從沒有主動說回應什麼,但偶爾也會稍微給自己曾經的老部下一點薄面,而對於他的獨生女阿香,秦艽也只是在許多年前的時候,才聽河伯這個操心慣了的老傢伙偶然在自己耳邊提起過這麼一句。
相傳這狐女阿香在雷雨天中出生,生來就會不懼閃電還會指著天上的雷不停地笑,所以當年這小姑娘才一降生來到人間,她父親玄丘將軍就因喜不自禁地親自花黃金萬兩和無數祟界的奇珍異寶,親自造了一輛真正的西方雷公車給這小姑娘慶祝生日。
傳言那雷公車十分神奇,但凡有幸能親自駕駛者,無論是尋常活人還是祟界妖魔都能夠飛到雲中擁有真正的呼風喚雨之能。
雷車前拴著八駕面相猙獰的水鬼和龍魚,所以既能游入江河又能飛至月宮,更有一根據說由一條龍骨製成車骨做這雷車的主幹骨架,因此愈發顯得這狐女阿香的雷車來歷神秘莫測起來。
只是說來也巧,別人尚且不清楚這玄丘將軍給女兒親自造車的龍骨到底是哪兒來的,秦艽自己卻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因為那價值連城的黑龍龍骨正是他當年和某人一塊在陰司斬殺年獸和秦玄後所得,此後又贈給了當時不遠千里特意來赤水為女兒向秦艽跪求龍骨造車的玄丘將軍。
可誰想到多年之後,玄丘將軍的女兒長大了,張長聲這個小兔崽子也長大了,本該是一樁成全彼此的大好姻緣,某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死兔崽子卻沒有給上一代算是老朋友老相識的玄丘將軍還有秦艽一點基本面子,相反還親手弄出了眼前這麼一樁讓人簡直哭笑不得的荒唐鬧劇來。
“嗚嗚……龍君饒命,龍君饒命……奴是真的什麼也不知啊……小祟主……頭天晚上還在祟殿後頭一個人喝酒唱歌吹笛……祟殿中的祟奴都聽到了……那咿咿呀呀的笛聲可從沒有斷過……可晚上的時候,河伯帶著人進去了趟,又和他說了下下月就要他與阿香姑娘訂親的事……”
“人好端端地在,怎麼又沒了,後來呢?”
“後來,後來小祟主就消失不見了,奴奴們在外頭守著,卻誰也沒瞧見小祟主具體是怎麼跑的,好不容易找了找就看到祟殿後頭隱約多了個新刨出來的狗洞……想來可能……是小祟主被婚事的事給嚇著了,所以披著狗皮就悄悄的溜走了……”
“狗皮?那狗皮不是早燒了嗎?怎麼還會給他留著用來逃跑?”
“這……這都是……是老臣的錯嗚嗚……那狗皮小祟主當初說覺得留著狗皮有些好玩,於是就一直留著了……龍君,老臣發誓下次再也不逼小祟主做任何事了……現在這人間祟界我們都已經找遍了,可就是找不到他……眼下他這麼賭氣一跑出去,萬一在外頭出個三長兩短的……老臣怎麼對得起奉青祟主,小祟主的親娘,晉姓師還有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