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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剛剛那離奇荒唐的一幕嚇得差點面色慘白,滿頭大汗的陳老爺子半天才敢抖索著聲音把家裡照顧自己的傭人叫進來。
可被完全不清楚情況以至於一臉茫然的跑進來的傭人努力攙扶著坐起來後,他竟也是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而閉著眼睛抿著蒼白的嘴唇在腦子裡思索了半天,明顯被嚇壞了的老爺子竟也沒懂先前那一幕究竟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實發生的,就在這時,已經好幾天沒有下樓好好吃飯的他卻是忽然聽見了樓下傳來的吵鬧聲,只弄得他有煩躁地撐著頭就問了身旁傭人一句。
“下面這是……怎麼了?大過年的吵什麼吵?”
“額……好像是家祥少爺和家樂少爺因為什麼事忽然吵起來了……”
這話一出,陳老爺子頓時也跟著一愣,待皺著眉勉強支撐著從書房中站起來後,他也沒讓傭人通知樓下的孩子們自己下來了,就這麼一步步地走到走廊上邊想聽聽自己兩個孫子究竟在爭吵些什麼。
而這麼一聽老爺子這才得知,事情的起因,竟是因為晚上六七點大家準備一起吃團圓飯之前,一臉紈絝子弟打扮的陳家祥,還有衣著靚麗時髦的徐文慧小姐才姍姍來遲地從外頭購物玩樂回來。
可回來之後,他們卻沒有和家裡的任何人主動打一聲招呼,只坐在客廳里擅自開了瓶自己爺爺柜子里的紅酒,就一邊耳語一邊捂嘴大笑著談論什麼起來。
見狀,家裡的另一位孫少爺陳家樂當即便些看不過去,又在皺著眉從自己同樣臉色不太好的妹妹佳佳身邊站起來後,就小聲提醒了這毫無分寸可言的兩人一句。
今年家裡的氣氛並不適合大聲喧譁,陳老爺子正在樓上休息,還有,他們倆實在回來的太晚了。
而原本就是個心胸狹窄,素質極差的渾人的陳家祥一聽到這話也怒了,當即甩開身旁徐文慧死死拉著自己的手,就冷笑著看著自己這向來唯唯諾諾,當初還喜歡在他和某人之間保持所謂中立態度的表弟,又猛然間拍了下桌子指著陳家樂的鼻子就嘲弄著來了一句道,
“怎麼!我他媽大過年的在我自己家裡!還不能大聲點開口說說話了啊!陳家樂!你少給我成天假惺惺的還拿爺爺當什麼藉口!別以為你這幾天在爺爺面前裝作一副忙上忙下特別操心的樣子,我就不知道你心裡其實開心的很!晉鎖陽這會兒人不在了,你和你妹妹也不用受他那種不相干的外人的窩囊氣了!恐怕這會兒做夢都要笑醒了吧……”
“陳家祥,你!你現在這是在胡說八道什麼,鎖陽大過年出了事,現在還下落不明,你怎麼可以說這樣……”
“哎喲?我胡說了嗎?之前義無反顧地站在我這邊幫著我,還硬是弄得晉鎖陽不想呆在家裡和咱們這些人一塊過年的不就是你們兄妹倆嗎?佳佳,你可是和我親口說過,你早就想讓晉鎖陽那個野種滾出去,要好好幫幫你哥哥了……況且咱們從小到大也沒一起少做欺負他的事,怎麼現在你們又開始在這兒和我貓哭耗子假好心了呢?”
說著諷刺地瞥了眼的陳家樂和陳佳佳,因為之前在外頭之前就喝了不少酒,所以愈加囂張地大笑起來的陳家祥這話一出,似乎只有他們這幾個小輩在場的老宅客廳里立刻氣氛就降到了冰點。
可因為陳家樂和妹妹陳佳佳打小就因為家庭地位的關係不太敢惹他,所以哪怕此刻心裡已經氣到說不出一句話來,心裡自打得知晉鎖陽大冬天在山裡失蹤的事,就十分愧疚的兄妹倆卻只能捏著手,咬著牙忍著著陳家祥在那兒一個勁兒地胡說八道。
而滿臉寫著痴迷酒色縱慾的陳家祥看他們這麼敢怒不敢言的,似乎有些越發來勁了,直接得意洋洋地往沙發上一靠,便將自己被酒精,香菸和女人麻痹的腦子暫且丟到一邊,就翹著腳洋洋得意地晃著手上的酒杯沖站在面前敢怒不敢言的表弟表妹開口道,
“而且……你們也別指望他這輩子能回來了,我可以百分百地告訴你們,他這次一定是死定了,就連那掉在河裡的屍首恐怕都找不回來了,因為……那條龍王湖已經徹徹底底完了!裡面現在到處都是死魚死蝦……別說是人了,一般豬狗恐怕都活不了……我目前沒告訴爺爺這件事,但不妨告訴你們一聲……任憑是神仙都救不回他晉鎖陽了,除非那水底龍宮的龍王爺真的顯靈了他才可能死裡逃生吧哈哈……哈哈……!!”
這仿佛暗藏著什麼玄機的醉話還沒說完,方才還目中無人的大笑著的陳家祥就聽到樓上隱約好像傳來什麼驚呼和什麼人險些摔倒的聲音。
而冷不丁意識到什麼有不對,並和面露驚愕的陳家樂,陳佳佳一起看向各自的樓上,下一秒,嚇得也跟著摔倒在地上的陳家祥只來得及對上樓上老人怒火中燒仿佛要殺了他的恐怖眼神,又結結巴巴地帶著哭腔開口道,
“老……老爺子……您聽我解釋……您聽我給您解釋!事情不是您剛剛聽到的那樣的……我喝多了!!剛剛說的都是些胡話!啊!!啊啊!!!老爺子!”
……
當一夜都幾乎沒有睡好的秦艽再次從自己的床上皺著眉睜開泛著冷光的眼睛時,正月里大年初一的第一縷陽光已經從窗戶外面投she進來了。
村子周圍明顯沒什麼太過吵鬧的動靜,樓下本該多睡一會兒起床的楊花卻好像已經早早的跑出去找其他孩子玩了。
這讓如爬行動物一般疲憊懶散的趴伏在床上露出蒼白勁瘦的背脊和腰肢,昨晚一直到半夜才回家的秦艽稍稍露出了些許心煩意亂到回憶起什麼的奇怪表情。
而轉念再一想到自己昨天就差沒直接感動到撲進某隻活活能嚇死人的死兔子懷裡掉眼淚的詭異畫面。
已經幾輩子沒這麼丟人過的秦龍君還是表情複雜地腫著一雙無機質的灰色眼睛,又仿佛不願意去仔細回想般地重新趴回枕頭上去,並對著腦袋底下的那因為另外多了對苗銀鐲子,而愈發顯得硌人的要命的枕頭就有些自暴自棄閉著眼睛嘖了一聲。
“好好睡吧,希望你能做個好夢,也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像今晚這樣……能讓我開心一整年的回憶,我真的很開心,秦艽。”
昨晚兩人在他家門口最終分開之前,某位成天在人前裝的禁慾斯文一本正經,關鍵時刻卻行動力驚人一點不掉鏈子的死兔子就是這麼和自己鄭重其事地告別的。
他沒有對秦艽去做出更多魯莽糙率,甚至是輕易超越彼此目前這種朦朧關係的舉動,只是很隱忍很克制也很尊重人的將所有想對他急切說出來的心裡話都完完整整地傾訴完,這才抬起頭如釋負重地沖面前的秦艽向上扯了扯自己常年冰冷凝固的嘴角。
而不可否認,平時為人冷漠,不苟言笑的白髮青年在這一刻站在月光下沖自己的心上人忽然笑了一下的樣子,簡直溫柔美好到能令所有親眼看見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為他心神蕩漾。
從前總是因為自身不太好相處的性格問題,而讓人隨意忽略他的長相其實也足夠充滿魅力的晉鎖陽有那麼一瞬間仿佛連那頭白雪般淡漠冰冷的髮絲都讓人不自覺臉紅心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