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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局長嘆了一口氣,對我說道:“行吧,也到飯點兒了,你好不容易來縣城一趟,總得吃飯不是,跟我一起去吃點兒吧。”
我點頭,表示同意。
兩人並沒有去什麼大飯店,而是就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館子,他們家這兒的特點就是砂鍋飯,一個又一個的小砂鍋放在火上,然後放一片臘腸、加點兒蔥花、醬油什麼的,然後跟米飯一起煮。
這樣煮出來的砂鍋飯很香,一塊錢一份,價廉物美,再炒上個香乾條子、折耳根、酸蘿蔔和小炒肉,兩個人就坐在那油膩膩的小攤子裡吃了起來。
馬局長說陸言你別嫌棄啊,我就是覺得這兒挺有味道的。
我再沒有病房裡面的嚴肅,而是笑著說哪有,這種小館子,我以前在南方的時候經常去吃,算是一種享受,不過沒想到你堂堂一大局長,居然還能夠對這種蒼蠅館子甘之如飴。
馬局長一揮筷子,說毛線大局長,你別以為我們這些人怎麼樣,其實都是些普通人,乾的活兒比別人還累,出生入死的,工資也不高。
我說馬局,你就得了吧,沒必要在我面前說這些。
馬局長苦笑,說我還真的不是跟你裝,情況就這樣——你知道我為這事兒,為什麼忙前忙後的跑麼?不是我有事兒求著老張,是看他實在不容易,田坎幹部出身,一輩子的心血都撲在農村和這縣裡,整天不歸家,沒日沒夜的勞碌,以至於跟兒子的溝通時間都沒有,現在弄成這個樣子;我估計他掐死自己兒子的心都有了,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
聽到他這掏心窩子的想法,我對張家人的敵意,突然間就減輕了許多。
張大器固然可惡,他母親應該也不是什麼好鳥,但是他父親我現在卻是想了起來,那可是一位好幹部,在任交通局的時候修了好多條路,而且他還能夠做到分文不貪,將所有的錢都花到了刀刃上去。
我曾經聽村里人的說過他,說要是在晉平多幾個張某某這樣的幹部,早就甩掉了那國家級貧困縣的帽子了。
唉……
一頓飯吃完,老馬似乎死心了,絕口不提救人的事情,搶著付過帳之後,告訴我,說毒品案還在審理中,他沒有時間送我,讓之前接我過來的李東送我。
回去的一路上,我都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因為在來之前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好了,那就是張大器但凡流露出了一點兒悔恨之心,我就看在馬局長的面子上把他給放了,沒想到事情竟然鬧成這個樣子,那張大器對我表露出了濃重的敵意,而我現在若是把他給救了下來,豈不是腦子進水,嫌自己麻煩不夠?
但如果我真的不救,那張父這個年紀,還要承擔喪子之痛,說起來也著實可憐;至於我,心中也將背上了一個永遠的枷鎖。
張大器人惡,但是卻無大過,我若是依著自己的喜怒哀樂而置他於死地,多少有些過了。
我需要用他的性命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感麼?
不用,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將這枷鎖給背在我的身上呢?依他的性格,遲早還會吃虧的,我就沒有必要做那麼一個惡人了……
想到這裡,我終於通暢了,被李東送回了亮司村,下車的時候,我告訴他,說張大器身上的蠱毒其實並不複雜,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找一個剛剛下出來的生雞蛋,煮熟了,然後……
我將解法告訴了李東,然後沒有在停留,回到家裡就睡覺。
有的時候,在幾乎沒有對錯的路口,人終究還是得學會如何去做妥協。
而這似乎也是成熟的一種標誌。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客廳里電話鈴不斷響起,過了一會兒倒是停了,接著母親的大嗓門則響了起來,反覆地喊我,說陸言,你電話,趕緊起來,別躺著了。
母親的話語讓我心煩意亂,估摸著大概馬局長又或者誰來的電話,心裡就膈應,說我不接,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母親瞧見我心情不好,跟電話那頭說了些什麼,然後掛了電話。
次日清晨,我起床來,呼吸著清新而美好的新鮮空氣,讓肺葉舒張,然後在院子裡練了一套固體行功,將渾身弄得熱氣騰騰之後,回到了家裡來,母親做好了早餐,是一大碗的麵條。
我放了點兒老乾媽辣醬,吃得呼嚕嚕,而這個時候,母親盯了我半天,說陸言,昨天那女的是誰,你情緒咋那麼大呢?
我一邊吃麵,一邊想著心思,腦子有點兒沒有轉過彎兒來,說什么女的啊?
母親說就是昨天晚上打電話過來的那女的啊,我讓你起來接電話,接過你在那裡使勁兒發火,把我都給嚇到了,也沒有再惹你……
我愣了一下,說女的?
母親點頭,說對啊,是女的,人指名道姓地找你呢,後來你發火,我就把電話給掛了。
我想起了什麼來,心裡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問:“那個……那個女的有沒有告訴你,她叫什麼名字?”
母親思索了一下,說她啊,她好像跟我說她叫念念……
念念?
等等,是苗女念念?
第十章 情敵現
終於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
就在我準備離開晉平的時候,苗女念念終於打了電話過來。
讓我激動的,並非念念,而是另外一個人。
蟲蟲。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華/年少的心總有些輕狂/如今已四海為家/曾讓你心疼的姑娘/如今已悄然無蹤影/愛情總讓你渴望又感到煩惱/曾讓你遍體鱗傷……
每當想起那個讓我念念不忘、日夜思念的姑娘,我的心中,總會浮響起許巍那一首《曾經的你》。
曾幾何時,我陪在她的身邊,仿佛那日子能夠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們已經離去,在人海茫茫。
愛情並不會以時間的長短來作為積澱,在此之前,我曾覺得我與她之間平平淡淡,自始至終都沒有真正走到那一步,然而在四排山的那個夜晚,我一個人獨自望著月亮流淚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深陷其中了。
有的愛情,總是不知不覺地就種進了我們的心中。
母親見我臉色有些不正常,問我說怎麼了,是不是因為馬局長的事情?
我搖了搖頭,說那女孩兒的電話你還記得麼?
母親說我哪裡記得啊,還以為是你在哪兒欠下的感情債呢……
我心中一下子就變得無比的悔恨起來,扶著額頭,痛苦地捂著臉,說我的親娘唉,你昨天就不能強硬一點兒,我再發脾氣,也是你的崽,你就不能把我給拽下床去?
母親十分八卦地問,說啊,這麼說,那女孩兒跟你有關係咯,是不是你女朋友?
我搖頭,說不是,不過她旁邊那位……
母親說她朋友是你女朋友?
我說我只是爭取把她變成女朋友,至於成不成,這個我還不知道。
母親繼續追問,說啊,這樣啊,那女孩子長得怎麼樣?我跟你講,女孩子呢,不要找太漂亮的,這一漂亮吧,就嬌氣,你還罩不住,回頭化妝品七七八八的,還費老鼻子錢,得善良、孝順、知道疼人,另外身材也很重要,你小子不要光看人家胸口,要看屁股——屁股大的,好生養……
呃!
我的親娘唉,你兒子在這裡傷心欲絕,你在旁邊跟我說這些合適麼?
什麼胸口屁股的,咱們的談話能不能正常一點兒?
我無力地揮了揮手,說媽,我回房了。
正鬱悶著,母親又摸出了一張小紙條來,說這電話號碼,你不要了麼?
我回過頭,接過那紙條來,瞧見上面有一串手機號,驚喜地問道:“這是昨天那個叫做念念的女孩兒留下來的?”
母親笑著說不然呢?
我忍不住親了一口我母親的臉蛋,說親娘,你總算是做了一回靠譜的事情。
說完話,我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座機旁,撥通了電話。
聽筒里,一直“嘟、嘟”地響著,就是沒有回應,不過我就是不放棄,反覆地撥打著,一直打到了第五次的時候,終於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了一迷迷糊糊的聲音:“喂,誰啊,這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念念!
我欣喜若狂,對著電話那邊大喊,說念念,我是陸言——我是陸言啊,不好意思,你昨天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沒有接到,你在哪兒呢?
苗女念念聽到了我的聲音,懶洋洋地說道:“哦,是陸言啊,我們在哀牢山蠱苗這兒呢,下一站應該就會前往大婁山,在接下來的行程,應該就是苗嶺一帶,估計再有三四家,就到你們敦寨蠱苗了;打電話給你呢,是想跟你提個醒,讓你最好在敦寨等著,要不然碰不到人,豈不是很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