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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習俗,當真是讓人有些蛋疼。
我心中吐槽,卻不得不恭謹地躬身,那老婦人年紀挺大的,一臉老人斑,又有些肥胖,不過也顯得面容慈祥,她環視一周,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來,微笑著問道:“你就是救了松的醫生?”
我直起身來,躬身答是。
老婦人似乎對我頗為感興趣,又問了我幾個問題,我都規規矩矩地回答妥當。
她顯得十分高興,雙手放在案子上,大聲說道:“我臨水一族得了醫術如此高超的醫師,險些死去的松長老又恢復了神志,如此幸運的好事兒,定是上天眷顧,飲宴之前,需得祭祀——來人,找兩個乾淨的獵物來,我們血祭上蒼!”
聽到這話,眾人歡欣雀躍,唯獨我一人不知道到底要發生什麼,只感覺那樂聲變得有些凝重,讓人心頭髮堵。
幾分鐘之後,血祭的物品被拉了上來,卻是一男一女,兩個人。
這兩人被剝得乾淨,給捆住了手腳,擺放在了宴廳正中的石壇上,瞧那架勢,應該是用活人來祭祀。
我嚇了一大跳,再仔細一看,卻見那個女子,居然就是早上伺候我洗漱的侍女安。
第七章 虎口奪食
我弄不清楚這血祭到底是怎麼回事,是給人放點兒血呢,還是以前古時候拿人來當做祭品,宰殺祭天。
這是人家最重要的習俗,我初來乍到,也不敢多言,只是在旁邊看著。
安就像一個受寒的鵪鶉,將小小的身子縮得緊緊的,被人推到了那個石台上面來,目光怯怯地四處打量著,很快,她在一大堆人裡面,找到了我。
我們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對撞到了一起。
我發現她的目光悲傷、恐懼、麻木交織在了一起,最後變成了懇求。
就好像是籠子裡面的小兔子,瞧見同伴被人拎著耳朵買走,然後露出來的那種楚楚動人的可憐。
我看了一眼,就感覺受不了了。
我真的想救她,然而卻又不知道自己說話管不管用,畢竟人家給我臉,我這就是臉,人家不給我臉,我這個就是屁股。
就在我猶豫的時候,五大長老之中唯一一個女性站了出來。
她頭上插著彩色的羽毛,臉上還抹著油彩,在石台跟前,跳起了大神一般的舞步,幾分鐘之後,她突然操起了旁邊的一個石錘來,朝著安旁邊的那個男人腦袋上重重砸了下去。
她這砸,是真砸,突如其來,大錘掄著,砰砰砰……
第一下,那個男人就直接栽倒在了地上,然而她毫不猶豫,瘦小的身子裡迸發出了巨大的力量來,一下兩下,砸得鮮血飆she、腦漿橫流,充斥在了整個石台之中。
周圍那些臨湖一族的高層都瘋狂地伸出雙手,不斷的晃動著,口中大聲吼著幾句簡單的音節。
仿佛是在祭祀,不過這種古怪的氣氛讓我有些無語,而那個少女安則被這位長老的兇悍嚇得渾身發抖,突然間像一頭小鹿似的,一下子就跳下了那石台,然後朝著我的這邊跑了過來。
因為有些突然,一開始沒有人注意。
等到旁邊的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安已經衝到了我的身邊,跪倒在了我的面前,然後使勁兒拉著我的衣袖,可憐巴巴地望著我,眼睛裡面全部都是豆大的眼淚。
她也沒有說話,就這般可憐兮兮地望著我。
旁邊的長老自仗身份,沒有上前,而蒯夢雲則箭步上來,厲聲喝道:“你這孽畜,還不趕緊過去,等待祭祀?”
他伸手過來抓安,而這少女則一動也不動,就這般緊緊地抓著我的衣袖。
等等……
就在蒯夢雲拽著安的頭髮時,我終於忍耐不住了。
活人祭祀這種血腥的陋俗,是我根本無法忍受的,更何況是將一個如花似玉、青春年少的小姑娘給活生生地砸死。
她倘若是一個什麼惡人,我也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然而在我看來,安根本就是一隻無辜的小白羔羊。
她身上沒有任何罪過,如何就要奔赴死亡了呢?
不行!
我攔住了蒯夢雲,然後朝著坐在正中的族長拱手說道:“族長,我有一請求,不知道當不當講?”
那老婦人慈祥地笑道:“你是松長老的救命恩人,有什麼事情,儘管說便是了。”
我指著蜷縮在我身下、宛如鵪鶉一般的安,說道:“我與她有緣,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把她交給我來處置?”
沒有等族長發話,蒯夢雲有些不悅地說道:“陸神醫,你倘若是喜歡女色的話,我回頭幫你安排幾個成熟的女子,這個已經被選做了祭品,就不要強求了。”
他使勁兒一拽,然而我卻堅定地抓住了安冰冷的手。
我認真地盯著族長的眼睛。
她沒有說話。
大概過了十幾秒鐘,對於我來說,卻仿佛過了一個世紀,突然間她笑了,咧著沒牙的嘴,笑道:“什麼也難買心頭好,既然你喜歡,送你便是了——釗美,把這女子帶回去,洗乾淨了,換套衣服,回頭送我們的陸神醫房間裡面去。”
聽到這話兒,我的心中一松,朝著族長躬身說道:“多謝您的慈悲和慷慨。”
早晨那中年婦人走了上來,將少女安帶了下去,然而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沒過一會兒,又有一個被剝乾淨的女子給押了上來。
這回沒有等我有任何疑問,那女長老就掄起石錘,將她的腦袋砸成了碎西瓜。
雖然安倖免於難,但最終還是有人逃不過死亡。
祭祀過後,立刻有侍女踩著鼓點,將菜送了上來,與之前在食堂那兒的飯菜不同,端到席面上的顯得精緻許多,而且還有米飯和酒。
酒是一種釀酒,有些發黃,像是紹興黃酒,品質算不上好。
不過即便如此,那些傢伙似乎對於酒這東西十分愛好,沒有等食物上完,立刻就端起了酒杯來,朝著當中的族長敬酒。
族長瞧見這些人的眼珠子都要掉進酒里,也沒有再多規矩,揮了揮手,說今天高興,酒管夠,別發瘋就行。
這一句話引來了無數歡呼,眾人沒有再拘束,紛紛倒酒,開始相互敬起來,場面一時熱烈。
沒人理會石台上面的死者。
酒過三巡,族長突然問起了蒯夢雲,說對了,你明日出發,前往蝴蝶谷?
蒯夢雲站起身來應答,說是。
族長又問了幾句,突然轉到了我這邊來,問我道:“我聽說陸神醫你也要跟著一起去?”
我有樣學樣,如蒯夢雲一般站起來,說是。
族長揮了揮手,說道:“蝴蝶谷那般危險,一不小心就葬命其間,你如何能夠去?不如留在村中,最是安全不過。”
我沒有答應,而是說道:“人無磨難,難以成長,我還是希望鍛鍊一下自己。”
族長再三勸說,我依舊固執己見,她沒有辦法,只有叫來了一個叫做荊可的男子,指著他說道:“這個是我臨湖一族年輕一輩裡面,除了夢雲之外,最厲害的高手,便讓他陪著你一起,保護你的安全吧,請千萬不要拒絕。”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有什麼可說的,當下只有答應。
其實我已經感覺到有一些壓力了。
自從我施展出這一身手藝來之後,臨湖一族對我越發熱切,而在這熱切的背後,則有一絲占為己有的意思,然而我又不可能留在這裡,給他們當一個赤腳醫生。
再說了,我乾坤囊裡面帶的藥物有限,用完了,恐怕本事就少了一半。
酒宴依舊在繼續,儘管因為我幾次拒絕族長的提議而顯得有些冷場,不過因為酒精的緣故,很快又熱切了起來,這幫人一開始的時候還挺矜持的,喝了酒之後,情緒高漲,紛紛與我敬酒邀杯。
一席酒吃到了深夜,好多人都醉倒了,反倒是我心事重重,並沒有吃到多,族長一離開之後,我也跟著告退。
蒯夢雲送我,路上的時候,他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道:“你知道麼,這麼多年了,你是第一個拒絕族長的人。”
我一愣,說啊,怎麼了?
他沉聲說道:“你知道以前拒絕族長的人,現在都在哪兒麼?”
我其實知道答案,不過還是選擇裝傻,說啊,在哪兒?
蒯夢雲指著湖邊的方向,對我說道:“都在湖裡餵魚呢。”
我沉默了一會兒,方才問道:“你的意思是,不要隨意觸怒族長?”
他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道:“你是小北帶來的人,也認識飛雨,我不想你有事,所以才這麼跟你說的,你知道麼?”
我點頭,說多謝蒯哥的照顧。
他送我到門口,並沒有進來,而是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說道:“好好享受這樣的夜色吧,我就不打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