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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這個文字熟悉無比,幾乎能夠倒背如流,然而像他這般的語調和咬文嚼字,卻又顯得十分陌生,就在我猶豫不覺的時候,他的手一指,頂在了我的額頭上,我居然就不由自主地跟著他喝念出來。
他念一句,我念一句,就好像複讀機一樣,無論是語言還是神態,都一模一樣。
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好像他手中的牽線木偶。
整個過程我清醒無比,便宜師父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和表情,我都記得清晰無比,然而南海降魔錄一過,他居然開始喝念起了別的經訣來。
有“南海龜蛇技”,有“玄武金剛劫”,有“十三層大散手”……
每一種經訣,他都會十指飛動,而在他掌心處的小米兒則會隨著做出各種各樣的動作來,有的有點兒類似廣播體操,有的則宛如柔媚的舞蹈,又有的大開大闔,讓人感受到其中的陽剛之美。
被這樣控制著,小米兒顯得十分痛苦,她嘴唇咬得緊緊,但是我卻仍然感覺到耳邊有尖叫。
我的腹部不斷動彈,宛如雷鳴,痛得如同刀絞一般,我忍受不住,想要出言乞求他聽一下,然而卻說不出半句自己的話兒來,只有像個木偶,跟著他不斷地念著經訣。
我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總之就是度日如年。
到了最後,我終於忍受不住了,大叫了一聲,覺得頭部如同重錘擊中,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當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篝火依舊在,只不過換了新的一茬。
洞子裡只有老鬼,他離著火堆遠遠,捧著一本線裝書在看,而我那便宜師父,卻不見蹤影。
我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黑暗沉淪的噩夢,渾身汗出如漿,又酸又臭,但是仔細回想起來的時候,卻什麼也不記得,反倒是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情形來。
我摸了一下腹部,感覺到裡面有心跳聲之後,這才放心下來,問老鬼到底怎麼回事?
老鬼瞧了我一眼,放下藍皮書,聳著肩膀說道:“你是指你自己,還是那個小東西?”
我說都有。
老鬼告訴我,說那小東西被劍妖師叔給鎮壓住了,勉強能夠聽話,至少不會害你,至於你——你知道你上前天有多強麼?
上前天?
我一愣,說我已經昏睡了三天了麼?
老鬼點頭確認,然後說前天我那便宜師父其實是在作一種獨特的門派傳承,這是一種類似於佛教醍醐灌頂的儀式,在不經意之間,讓我的潛意識裡接受著他傳授的諸般心法灌輸。
一般來說,常人頂多受到一項,就已經扛不住了,只有根骨奇佳、意志卓絕之人,或許才能夠受得了三五樣。
我知道老鬼之前也拜在了師父口中那“師兄”的門下,必然也是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就問他受了幾樣,老鬼沉默了一下,告訴我九項。
我大為震驚,詫異地說老鬼你真的太吊了,完全是那些所謂“根骨奇佳者”的兩倍以上。
老鬼沒有半點兒驕傲,而是平靜地問我道:“你知道你承受了多少麼?”
我搖頭,老鬼的眼神有些古怪,過了好一會兒,才讓我自己在腦海里回憶,畢竟這是南海一脈的當家之法,灌輸了多少,只有當事人最為清楚。
我平心靜氣,細細默念了一番,突然間猛然一瞪眼……
二十五樣!
儘管記憶有些模糊,但我卻還是能夠肯定,我那便宜師父整整給我灌輸了二十五樣各種不同的心法和經訣?
當我說出這個數字來的時候,老鬼並不驚訝,反而是一臉古怪地說道:“師叔說你的上限應該並非如此,只不過他會的也只有這一些,要不然還有更多——這蠱胎雖說能夠改變人的根骨,但絕對沒如此誇張,所以師叔告訴我,說你本身,就是一個絕佳的修行奇才;他還讓我問你,說你的家裡,父系和母系的家族裡,有沒有修行界的人?”
我整個兒捋了一下,搖頭,說我還真的不知道,咱就一普普通通的技術員,要有這路子,何至於如此?
老鬼笑了笑,拍著我的肩膀說道:“你的起點高,不過這並不代表日後的成就也高;兄弟,你得多努力,回去讓那些曾經踐踏過你尊嚴的傢伙們瞧一瞧。”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眼前不由得浮現起了羅平的臉。
緊接著林警官穿著制服的嬌俏模樣,也浮現到了我的腦海裡面來。
南海灌頂,不過是囫圇吞棗,我越發地摸不到邊了,也不想再琢磨,問我師父去了哪兒,老鬼說去探路了,咱也不能一輩子待在這兒,總得重見天日不是?
沒多久,我師父就回來了,告訴我們搜查已經過去了,事不宜遲,趕緊離開此地。
我還來不及多問,便被拽著離開了這洞子。
我們在水潭之中浮出,簡單收拾一番,趁夜離開此地。
在山裡趕了一夜,清晨的時候我們潛入附近村子裡偷了幾件衣服,再接著到了附近縣城,乘坐大巴離開。
兩人似乎早有主意,也不多言,我一路上都沒有逮到什麼機會說話,一直等坐上了大巴,感覺朝北而上,這才小心地問我師父,說現在我們準備去哪兒。
沒想到他話兒還沒有回覆,大巴卻是停在了路邊去。
我們在後車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過了一會兒,前面的司機發話了,說前面有警察盤查,讓大家準備好身份證。
第034章 大巴奇遇
身份證?
聽到這個字眼,我的心臟止不住地抽搐了一下——我的身份證在哪兒呢?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估計還在羅平綁我離開的賓館裡,那兒包括了我的各種證件、銀行卡以及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而過了這麼久,我都不知道到了哪兒去。
總而言之,我是沒有身份證的,不但是我,老鬼和我這便宜師父,估計也不會有。
我們是三個黑戶,只要被查,必然就會出事。
我幾乎下意識地想要起身逃走,而我師父則伸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攔著我,不經意地低聲說道:“小子,別這麼激動,人得有城府,別咋咋呼呼的。車道山前必有路,看看再說。”
說話間,大巴前面上來了幾個人,打頭的一對男女穿著便衣,而後面跟著的幾個則穿著警服。
搜查的人里似乎以這一男一女為主,男人脖子上面長了一個痦子,女人則長得挺年輕漂亮的。
兩人的目光在大巴車的乘客臉上掃過,然後小聲而又一本正經地查起了身份證來。
我在大巴後面,低著頭,不敢與前面的搜查者目光接觸,不過餘光之中,卻能夠瞧見領頭的那對男女看起來就有些氣質不同,仔細感受起來,應該是所謂的“修行者”。
糟了,如果是尋常的警察搜查,那還好說,但如果是修行者,一定就跟羅金龍他們有關。
我下意識地望了師父一眼,發現他泰然自若地坐著,仿佛前面發生的事情與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我不由得嘴唇發苦——我的師父唉,你不是說搜查的力度已經過去了麼?
我理解師父的焦急,畢竟生命走到盡頭,每一天的浪費都是可恥的,但是這般急躁,接下來該如何收場?
我下意識地朝著老鬼看去,發現他也是安之若素,若無其事地捏著拳頭。
我靠,這兩人不會是打算一旦暴露了,就拿拳頭解決?
好吧,真粗暴。
我滿心忐忑,不過該來的終究還會來的,那個男人走到了後排,衝著我們展顏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來,伸手過來問:“三位,清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證。”
我瞧見伸在我面前的這隻手有點兒不同,下意識地朝著他的整個手臂望過去,才發現這是一隻假手。
是的,這個男人居然有一條假肢。
儘管惟妙惟肖,但我能夠感覺得到表面的矽膠下面,隱藏著金屬的骨架和支杆。
我沒有答話,儘量讓自己的神情變得不那麼緊張,而我師父則嘿然笑了,說同志,俺們都是鄉下人,出門帶哪裡曉得帶啷個子身份證哦,沒得,咋個辦咧?
他這模樣都快要半截入土了,耍起老無賴來,男人也不好兇他,而是衝著老鬼和我,說你們的呢?
老鬼聳了聳肩膀,笑了,說老子前面在車站遭賊偷了,錢包都沒得,身份證肯定也不見了。
他笑得坦然,旁邊的那位年輕女士秀眉一皺,想要上前來責難,被男人攔住了:“晨晨,我來處理就好。”
他攔住了同伴,然後看了看我們,居然問也不問我一句,便笑著說:“哦,原來如此,出門在外,要多加小心才是,像‘汽車站’、‘火車站’這種地方,人流密集,很容易遭賊的,自己小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