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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俊民不說話了,他該說的都已經說完。

    吊籃漸漸提升,在我的身體隨著吊籃向上的時候,我看見石室里的土堆已經把老侯和周俊民也掩蓋。

    我站在吊籃上,看不到井坑下方的情況,但是我知道,那個息壤,正在我的腳下緊緊追趕著我,我心裡喊著:金仲,你快點。

    當上升到一半的時候,我潛意識的覺得,息壤已經停止增長,它不會跟著我到地面上。現在這個傷口已經完全癒合。

    在到達地面前的這段時間裡,我慢慢思考周俊民的說法。

    當年的爆炸其實根本就不知道來源,更不知道緣故。在那一刻,所有人都死了。但是和個體死亡的情況不同,群體數量到了一個龐大的數字後,每個人的意識會隨著慣性而聯繫起來,或者說某種意識上的聯繫從人類產生智慧之初就已經存在。

    所以當很多人的身體消失的那一刻,意識卻因為慣性而延續,並且給王恭廠消失的人的事件給出了一個解釋,那就是認定他們已經死了。

    這個選擇 每個人都自身都不知道,而是繼續遵循著慣性過了下來。

    那些能夠明白這件事情的人,全部都是有著不同能力的人,所有受到了所謂梵天的追殺。而這種人之中最為厲害,我所知道的就是孫拂塵,孫拂塵力量強大到,能夠找到和自己同類的人,去對抗梵天。  

    那原因也就很明顯,孫拂塵要扭轉這個局面。

    當我想通這個最終的想法後,所有的疑問都迎刃而解。孫拂塵當年沒有把握,實際他的確輸了,但是事情要有人來做,於是他在臨行之前,把我的名字告訴了他身邊的每個人,他很有把握,知道不需要在給我過多的解釋。當我看到這一連串的事情之後,就會明白。

    但是我還是沒想明白,孫拂塵如果當年對抗成功之後,到底有什麼手段來扭轉這個事件。

    我不僅搖頭,罵自己太蠢了。

    孫拂塵一定要讓他的女兒孫六壬跟著我,這個目的還不明白嗎。

    吊籃終於升到了地面。

    我走到地面上,現在已經是晚上,天空一片明淨,無數繁星都布滿夜空。我卻知道,這些東西無非都是假象而已。

    金仲問我:“他們人呢?”

    我突然覺得金仲在我面前什麼都不是了,和他之間的恩怨和現在的同門之誼,都變得荒謬可笑。沒他什麼事了,他不是我的同類。我開始憐憫金仲。然後我也想到,不光是金仲,還有那些所有的人,甚至董玲,還有王八,還有老嚴,還有趙一二。。。。。。我接觸過的所有的人,他們都太可悲了,全是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的懵懂無知的道具而已。  

    深井、深淵完

    212靈村下

    無論我經歷些什麼事情,時間還是在我身邊流淌,五萬九千零四十九顆沙礫,三十四錢三厘重的水,在我的耳朵里不停的流動交換,一顆一顆沙礫從左至右,水滴一點點從上至下,每一顆,每一滴,都無比的清晰的在我腦袋裡移動,我耳朵看的清清楚楚。

    這種水滴石穿的折磨,讓我無比痛苦。我從來就沒有如此的感受到這種無邊無際,永無止境的酷刑。即便是我頭疼欲裂,但是沙礫和水滴,仍然是非常清晰的在一點點交換,當交換完畢後,沙礫和水滴又重新回到原點,再次交換,周而復始,永無盡頭。

    我能告訴各位,沙礫的和水滴的每一次交換循環都是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完成的嗎,準確的說是,不到半秒鐘的時間,就是人眨眼需要的那一瞬間。

    這一瞬間在旁人看來僅僅就是無足輕重的時間而已,而我,卻在這一刻,經歷了五萬九千零四十九次沙礫,每一顆沙礫都意味著一次意識的觸碰。這是宇宙中,最他媽的痛苦的酷刑,遠比刀砍火炙來的痛苦。

    我從那個深井裡出來之後,我腦袋裡的沙漏就不可停歇的開始了。無法抑制,無法消除,我想我已經要瘋掉了。  

    回到宜昌之後,我已經懶得回西坪了,其實哪裡都一樣,這種痛苦來自於內心,而非外部環境。

    金仲在路上就已經發現了我的異常。他不停的向孫六壬詢問我們在地下到底遭遇了什麼,為什麼老侯和那個周俊民沒有出來。孫六壬也解釋不了。金仲聽不懂。

    金仲違背了我們之間的約定,他進入我的意識,想感受我的痛苦,但是這種痛苦他也察覺不到。在他看來,我腦袋裡就有一個沙漏在不停的翻轉,翻來倒去。

    是誰發明了算沙這個算術,是道衍嗎,還是席應真,我很想到北京,把道衍和席應真的牌位從老嚴手上奪過來,然後狠狠的用刀劈,用火燒,用水溺來報復他們。隨即我也想到,他們生前是不是也遭受過這種折磨。我進一步的去向,如果這種折磨在他們死後都不能擺脫的話,該是一個什麼恐怖的事情,而我很可能也重蹈他們的覆轍,我簡直無法去想像這種可能性,一旦想到就徹底的崩潰。

    古往今來,除死無大事,但是這種連死亡都無法擺脫的折磨,讓我感受到最深邃的恐懼。

    我現在非常羨慕趙一二,他無論身負多麼不堪的回憶,但是一旦死掉,就什麼都過去。我也羨慕金仲,羨慕王八,他們為什麼這麼幸運,而我卻要一個人去承受這個痛苦,憑什麼?  

    我也明白,這個也是無法選擇,也許從我出生的那一刻,我就要走到這一天。

    我住在什麼地方,都不安穩,心裡空蕩蕩的。於是我想起了劉院長當年給我租住的那個廢棄倉庫,我連忙跑到那個倉庫,倉庫里仍舊堆放這密密麻麻的玻璃瓶子,當我看到這些數以萬計的瓶子之後,突然心裡找到了一點安全感。

    打死我都不走了,就在黑暗的倉庫里,擺弄這些瓶子玩。我要把沙礫放進去,再拿出來,再放進去,再拿出來。

    王八無奈,出錢把這個倉庫給租下來,讓我在裡面發瘋。

    出乎意料的是,孫六壬出奇的安靜,也不再搗亂,而是安靜的陪著我。就像當年我陪著趙一二一樣。

    我開始酗酒,只有喝醉之後的,麻木的神經能夠稍微緩解一下那些沙礫對我意識的輕輕觸碰。每天就躺在一堆玻璃瓶子裡面,時間長了,身邊的瓶子都漸漸被酒瓶取代。

    我開始患胃病,經常嘔吐,有時候是喝醉了吐,有時候是因為胃疼,到了後來,我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原因。

    每次都是孫六壬幫我摸摸的收拾,然後靜靜的在旁邊陪著我。

    王八經常來看我,最近的這一次,進來後,看見倉庫里一片黑暗,把燈打開,就看到一片狼藉。他開始還以為沒有人,結果就看見一個醉漢和一個傻女靜靜的呆在屋子裡。  

    王八大怒,用腳踢我,而我卻根本就處在醉酒的狀態,王八轉而向孫六壬發火,“他瘋了,你也跟著他發瘋?”

    孫六壬輕聲的說:“你不明白徐哥的在遭什麼罪。”

    “金老二給我說了,”王八憤憤的說,“他說瘋子腦袋裡不停的在算沙。”

    我本來處在酒醉的渾渾噩噩狀態,聽到了王八提起算沙,腦袋裡的沙礫就開始一顆一顆流動起來。於是對著王八喊:“別他媽的說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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