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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抓住,那個已經半腐爛的手掌把我的手緊緊握住,我和孫六壬被帶到了石壁旁,在這個過程中,我能看清楚,是剛才拉縴的鬼魂,手牽手,連成一長串,浸泡在江水裡,把我和孫六壬解救過來的。
他們還緊緊的貼在石壁上,讓我們踩著他們的肩膀登上那些從石壁伸出來的短木樁——腐朽的拉縴棧道。
我孫六壬無法在鬼魂身上借力,我把孫六壬背在身上,腳踏這鬼魂的身體,勉強爬上了棧道。
那群鬼魂的模樣,我都看的清楚,要麼是腐朽到了白骨森森,要麼是身體腫脹浮大,他們一一在我身前走過,慢慢潛入了河水裡。
最後一個鬼魂,還向我拱了拱手。我心裡一陣酸楚,都有點恨自己沒有早點放開他們。
這是古道里鬼魂拉縴的棧道,無窮無盡的木樁橫在石壁之外,向前延伸,中間還有空缺。我和孫六壬面向石壁,手指緊摳著凹凸的石壁,腳下慢慢的移動,走過一根又一根的木樁。
為了緩解孫六壬緊張,我對孫六壬說,“知道哪些鬼魂是什麼人嗎?他們本來是三峽里的縴夫,墮入江水中淹死的鬼魂,生生世世的在古道里拉縴。”
“你放過了他們,”孫六壬說,“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就願意了。”
“那又能怎麼樣?”我哼哼一下,“你都在求我了。”
孫六壬抿嘴笑了笑,讓我有了點自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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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棧道比木船要兇險多了,我和孫六壬走了一段之後,發現前方的空間再一次開闊,地下河流就是這樣,不停的在狹窄、寬敞的空間裡流動。
現在棧道的位置又慢慢的向上,我和孫六壬爬行到了石壁的高處,連下方的流水聲都聽不見。這個時候,我發現我們腳下踩的棧道,已經不是由木頭構成,而是非常奇怪的東西,非金非木,但又十分堅硬,我想了很久,才明白,這是一幅巨大的魚骨,魚身有嵌在我們身旁的石頭裡腐爛,身體伸出石壁的那一側,就露在外面,作為了棧道的樁子。不知道這是一條多麼大的魚,身上骨頭竟然能延綿這麼長的距離。
我看見孫六壬在四處張望,於是問她:“你在找什麼?”
“這個地方,”孫六壬回答我,“在地面上應該是石牌的那個村子的下面了。”
“對啊,”我拍了拍腦袋,“就差不多在這裡了。”
隨即我就明白一點,在前幾天,王八帶著我們,開啟了古道的一個閘門,是當年張光壁作為招魂師,設下的那到閘門。我想起了,在村子學校教室里的那個坑洞,心裡很好奇,現在我們從地下來看那個坑洞,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情形。
棧道繼續向前延伸,越來越高。幾乎到了石壁的頂端。
然後我們看到前方的空間猛然閉合,古道在這裡變得非常狹窄,只有幾米寬了,這是一個在地下的一線天岩石縫隙。
現在我能明白為什麼閘門在這個地方了,這個一線天的下方一定是非常的深,古道的河水就在縫隙下方流淌,我們所在的這一段古道,實際上是一個很長的水潭,積聚了來自上方的河水。在狹窄的石頭縫隙之間,就是設置閘門最合理的位置。
魚骨的棧道到了盡頭,一張猙獰的魚頭骨,伸在縫隙的前方,嘴裡滿是牙齒,我和孫六壬在魚骨的嘴裡慢慢爬過去,我很擔心魚骨會承受不了我們的重量而掉落下去。
前方棧道的木樁就一根根的橫亘在狹窄的縫隙高處,形成了一個走廊,我和孫六壬終於不再顫巍巍在危險的棧道上行走了,這裡相對安全很多。
我和孫六壬仍舊謹慎的慢慢行走,害怕腳下的木樁會隨時掉下。不過這個擔心應該是多餘的,縫隙越來越狹窄,現在我們行走的地方,伸展雙臂,手指都能觸碰到兩邊的石壁。
“就是這裡了。”孫六壬對我說。
我也看到,前方的石壁兩邊各自有一個鯉魚的雕塑,鯉魚的嘴裡各自吐出一道水流,兩道細細的水流交融在一起,看著十分精緻。很難想像,這個閘門在解開之前,是個什麼壯觀的樣子,以至於把古道都給封閉住。我唯一能想到的是,當年張光壁在這裡,封閉閘門的時候,鯉魚可能會化龍,至於化龍之後,它們嘴裡吐出的是什麼樣的東西,以我的想像,完全無法得知了。
我和孫六壬走進雙魚雕像,看見兩道水柱交融碰撞地方,始終有一個圓形的珠子,穩穩的在水柱交匯的中間,在水流的衝擊下保持著懸浮的狀態,並不下落。
“讓我們猜猜,”我誰孫六壬說,“也許這個定水珠,就是閘門。”
孫六壬一把把我拉過去,“別瞎猜了,這些東西,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
當我和孫六壬從鯉魚突出的水柱下鑽過後,我看見了前方的一個場面,不禁忍不住對張光壁十分的佩服,因為,他當年設下的轂,起到的作用,實在是太牛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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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前方,一截船體顯露在棧道縫隙之上,這是一艘日本人的輪船,並非正規的軍艦,而是幾十年前的輪船改裝而成的軍艦,船體表面也鏽蝕的厲害,仍然能看到很多坑坑窪窪痕跡,很明顯是經過慘烈的戰爭的戰船。
但是真正讓我感到震撼的是,這艘船只有短短的兩米部分,顯露在狹窄的縫隙里。幾乎所有的船體,都壓迫在兩旁的石壁中。
在短短的兩米船體上方,石壁上攀爬著無數的人體,一直向上,這些人是什麼人,不用再猜測,也能明白了。
當年在日本人占領宜昌,向重慶進軍,在三峽作戰的這一支隊伍,和中國軍隊在石牌惡戰,就是著名的石牌保衛戰。當年的中國軍隊首領陳誠,一定是找來了張光壁。而張光壁在設下這個轂的同時,也在孫拂塵爺爺的幫助下,走過了古道。
也就是說,張光壁作為一個招魂師和過陰人,在走過古道之前,就能夠設下一個轂,讓日軍的戰船,沉入江底,並且陷入到古道里,而且不知道用了什麼樣的法術,把戰船死死的壓迫在古道里的石壁里。
我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孫六壬知道我在為什麼鬱悶,只能用手撫摸了我的背心。我把孫六壬的手給推開,低著頭擺擺手。
我和張光壁的差距太大了,同為過陰人,他在進入古道的時候,就能施展這麼厲害的法術,而我,連行走古道,都十分的艱難。
但這個並不是我心情糾結的唯一理由。我真正糾結的是,張光壁針對日本人所做的事情,無論從那個角度來看,他都不是我從前一直想像的那麼十惡不赦。
我的心開始有點混亂了,張光壁弄死了趙一二,這個我心中最為尊敬的人,所以我對他一直保持著巨大的敵意,可是他如果從來就是這麼可恨,就算是我用性命和他相拼,即便失敗,我也認了。
可是為什麼,我遇到的所有的壞人,最後都把他們另一面展現出來,讓我無法理解。
那個要殺死進入溶洞開放商的楊澤萬,猥瑣自私的羅師父,他們不都是有讓人尊重的一面嗎。現在老天爺又在跟我開玩笑了,他讓我不能永遠的保持仇恨,讓我不斷的去面臨一些艱難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