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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師父把盛藥的碗,遞到小馮面前,“吃。”
小馮服從屈師父,端著碗,準備找筷子。
“這藥不能碰木頭和鐵。”屈師父說道,“用手拿著吃。”
小馮照做,拿起一小撮,放到嘴裡。
苦,非常非常的苦。
苦還好受一點,關鍵是草藥還有強烈的酸味,小馮感覺酸味都把自己的嘴巴里的黏膜腐蝕掉一層。
小馮現在明白為什麼要倒掉藥湯了,這個草藥的藥性非常猛,只能用水煮,把藥性減弱到人能承受的地步。
屈師父不動聲色地吃起來,吃的很快,兩口就把碗裡的草藥給吃光。然後又去盛了幾碗,放在桌上。
小馮拼著命把草藥吃完,看見還有幾碗,心裡惴惴不安。
屈師父說道:“不是給你的,給別人留的。”
“你找了幫手?”小馮問道。
“是的。“屈師父說道,”他該來了。”
小馮心裡明白屈師父找到幫手也很厲害,能計算到最佳的捕蛇時間。
“來幫你的,是個什麼樣的人?”小馮忍不住好奇心問道。
“我的手藝是治蛇毒,但是比不上一種人,他們專門駕蛇,這次又要找他幫忙了。”
“馭蛇人?”小馮吃驚的用手把嘴巴捂住,並不完全是因為草藥太苦,“真的有這種人存在。”
“很奇怪嗎?”屈師父說道,“我和他認識很多年了。”
屈師父的屋前,來了五個壯年男性,他們身上都穿著厚厚的牛仔褲,腳上套著膠鞋。屈師父把那幾碗草藥拿出來,五個男人分著吃了。桌子上還剩下一碗。
“他們不是馭蛇人?”小馮看到桌子上還有一碗草藥。
屈師父說道:“他來了。”
小馮看見一個人慢慢從屋前的山路上走過來。這個人的身材很矮小,遠處就能看出來,他比旁人矮了一截。但又談不上是個侏儒。
等那人走近,小馮看到,這個人和屈師父年齡相仿,身高在一米四左右。這人禿頂,而且沒有鬍鬚。滿臉的皺紋。
屈師父向這個矮小的老頭打了個招呼,“就是今天了。”
那人點了點頭,自己走到屋裡,拿起剩下的那碗草藥,吃起來,吃的很慢,像是在品嘗美食一般。
毫無疑問,這就是馭蛇人。
馭蛇人,手上除了拿著一個細細的竹竿,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工具。
七男一女在一個小時後,走到了山頭。
馭蛇人和屈師父,站在石磨旁邊,靜靜不動,站了一會,屈師父,趴在地上,用而耳朵貼著地面,專注地聽著響動。
五個壯年等在一邊,抽起煙來,但是他們都保持安靜,沒有說話。
屈師父聽了一陣子,站起來,對著驅蛇人點點頭。
馭蛇人說道:“還等一會。”
小馮看到馭蛇人的頭頂在冒汗。
“現在能告訴我,八三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小馮對屈師父說道,“你不能老是瞞著我。”
“你是女人。”屈師父猶豫著說道。
“可是你有讓我來了。”小馮立即反駁。
“世道變了。”馭蛇人對屈師父說道,“放在從前,那有女人懂這一行。”
屈師父想了一會,又計算一下時間,對小馮說道:“你叫什麼?”
“怎麼現在想起問這個?”小馮好奇的問道,但是還是說了自己的姓名,“馮菁。”
“哦。”屈師父說道,“有些事情,是我們跟蛇打交道的人的忌諱,這些事情,是絕不能跟女人說的。”
“如果你什麼都不說,那我這麼遠來找你,就沒有意義。”小馮說道,“我能行。”
屈師父和馭蛇人相互對望,最後兩人達成了默契。
屈師父說道,“女人屬陰,幹這一行很多不方便,這麼說吧,抓蛇的時候,如果有女人在場,蛇的習性會不一樣,我們的這行一直有個說法,蛇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會變成女人的樣子,讓旁人分不清楚。”
“我年輕的時候,就見到過。”馭蛇人說道,“是一條大蛇,最後他們把見過那條蛇的兩個女人都打死了。”
小馮心裡緊張,忍不住說道,“太愚昧了。”
“可是後來那條蛇就再也沒出現過。”馭蛇人說道,“這就是我們的忌諱,我知道你是城市裡的文化人,不像我們相信這些東西,但是這麼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小馮終於明白屈師父為什麼這麼在意她的性別。
小馮說道:“別管這些。”
“你不相信?”屈師父鄭重的說道。
小馮突然感受到巨大的敵意,心臟猛然緊縮,屈師父和馭蛇人的意思,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他們不會手下留情。。。。。。。
小馮看向旁邊五個壯年男人,開始擔憂起來,有時候蒙昧比蛇本身還可怕。
“我真的不相信這些。”小馮說道,“我決定留下來。”
小馮這麼決定是有理由的,和她隨行的幾個人員還在山下,絕不會讓她出事。
屈師父好像知道小馮會這麼決定,嘴裡說道:“也不是每次都這樣,至少我沒遇到過。”
馭蛇人對屈師父說道:“時間還早,等雨下得更大點再開始。”
屈師父坐到石磨上,對小馮說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八三年發生了什麼嗎?”
小馮一直在等著屈師父說這句話,立即下意識反問,“那一年的蛇災,和今年是不是差不多?”
屈師父想了一陣子,開始回憶:
八三年那次,梅雨時間特別長,斷斷續續從清明,陰雨連綿,一直下到端午,然後蛇就多了。開始的時候,人們發現水田裡有蛇,雖然比尋常多了很多,也沒有引起注意。
接著水溝里,小溪里,彷佛在一夜之間,蛇突然就都冒出來。
屈師父那時候還不到五十歲,父親還健在,一家人平時里務農,和普通農家一樣。但是屈家治蛇的手藝在方圓幾百里是很有名的。每年都救治幾十個被蛇咬傷的傷者,並且附近的幾個地級城市,有人被劇毒蛇咬了,不是送往武漢,而是到屈師父家裡來尋求治療。
蛇開始慢慢多的時候,屈師父和老屈師父都沒在意,但是端午後一個星期,事情就變了。家裡一下子來了好多人,都是被蛇咬傷的。
屈師父和他父親這才去查看附近蛇的情況,結果屈師父和他父親,就發現,蛇開始從水裡爬上地面了。無數的蛇,都離開了水,爬到地面上。一定是有從某個時間開始,讓蛇突然轉性,變得具有攻擊性。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屈師父的父親在尋找蛇的來源的時候,被蛇咬傷。屈師父的父親深夜被抬回家中,任何蛇藥都治不好,因為屈師父不是死於蛇毒,而是蛇身上的一種瘟疫,傳染給了他。
屈師父的父親和蛇打了一輩子交道,最後還是死在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