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頁
正在小偷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在繞著隧道里來回跑的時候,隧道里終於來了一輛車。既然隧道里有車通過,證明是沒什麼事情了。可是那輛車開的還真慢,讓小偷看了個明白,這是一輛早上送靈的車,是個雙排座。駕駛室里看不清楚人的模樣,車後廂上站了一圈人,都披麻戴孝,車上放了好大一個棺材,花圈什麼的也堆在車的後部。車後廂上的人都面無表情,手臂機械性的往車下撒紙錢。他們看到小偷了,就盯著小偷看,扔下來的紙錢紛紛往小偷身上飄。
這還罷了,小偷看見車開過去後,地上一道血痕,拖得老長。任他膽子再大,也嚇得尿褲子。
小偷沒了辦法,知道自己是躲不過去了。只好慢慢走到手機跟前,把手機慢慢的拿起來,嘴裡就說:“我把東西給你還回去還不行嗎,我不要了。”
這才看到手機上面來了一條短消息。現在情況已經這樣了,小偷就只有硬著頭皮去打開短消息。短消息上面寫的字,沒有說什麼事情之類的話,就是給了一個地址,地址他一看就明白是哪裡:火葬場。
小偷知道自己被纏上了,也沒辦法,就只好去火葬場一趟。到了火葬場,就賊頭賊腦的到處看,果然就看見那個被撞死的屍體放在停屍間。
小偷老老實實的把錢包和手機放到屍體身上,然後鞠了幾個躬,就要走。正要走的時候,看見手機掉地上了,然後撿起來又放上去,還沒把手收回來,蓋著屍體的白布下一個手就把小偷的手腕給緊緊抓住。
當時小偷就扯破喉嚨大喊,把旁邊的人都給驚動了。一個火葬場的燒屍工就說,“人來了,人來了,總算是可以燒了。”
這時候就來了好幾個人,團團把小偷給圍住。這些人年齡都不小了,最年輕的都有四十幾歲。聽這些人的口氣,他們並非死者的親屬,而是死者的朋友。
死者的身份還就巧了,是個朱倌。旁邊的這幾個,就是給他打下手的。現在農村里死了人,打喪鼓,打笳樂,抬死人,給死者換衣服,辦流水席,超度,包括抬人去火葬場,然後上山埋葬,培墳……都是有專門的人來處理,業務的聯繫人就是朱倌,一旦死了人,家屬跟朱倌把價格談好,然後由朱倌把這些人都給叫來。朱倌自己在葬禮上做主持先生,還統一調度葬禮上的禮儀,迎接客人,反正所有的事情都包了。死者的家屬就是在一些必要的儀式上跟著超度的人的安排做一些動作,然後坐在死者旁邊守靈就行了。
小偷遇到的這個人就是個朱倌,現在朱倌的生意很好,他出事的那天,正在聯棚處理一個葬禮,到了下半夜,業務又來了,於是他就給另外幾個班子打電話聯繫業務。這些人必須要在第二天清晨之前到死者的家裡。朱倌就把超度的人留在上一家,自己連夜從江南走路過來,走到了周家沖,就被汽車給撞了。
然後那些超度的,打笳樂的,廚子都到了死者的家裡,偏偏朱倌就沒來。
然後到了中午,才聽說路上撞死了人,警察找不到這人身上的證件,當做無名屍體,準備送到殯儀館,結果這些人就剛好趕到,說認識這個人,是個朱倌,家裡沒有親人的,單身一輩子,老人和兄弟姐妹都死了。
同時幾個人都這麼說,警察還是不能取信,就把人弄到了火葬場,同時去查朱倌的身份,和車禍的肇事車輛,說好了三天後火葬。於是這個朱倌的屍體,就放在火葬場裡幾天。
第70章 九色鹿(5)
那些羅里吧嗦的跟小偷說了一大堆,卻沒看見小偷其實已經嚇傻了,再一看,發現小偷的手腕被死去朱倌的手心給攥著。
他們都是經常接觸死人的,倒沒有小偷這麼害怕,幫他把手給拉出來,並且安慰他,說這是正常情況,死人的心愿未了,會找個臨時的人記住,等這個人來了,才會安心。有的是流眼淚,有的死不瞑目的就閉眼睛,有的是笑一下,不過這麼把人給攥住的還真是少見。
這些人知道是小偷拿了朱倌的手機和錢包,但是都對他十分客氣。小偷也不知道為了什麼。然後馬上老實交代當時發生的情況,這些人就問他是個什麼車撞的朱倌。
其實小偷當時那裡看得見車呢,他去的時候車已經走了。
但是小偷突然想起來在隧道里看到的靈車,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個被撞死的朱倌心裡冤枉,是讓自己來告訴旁人線索的。
小偷就問這幾個人,“你們怎麼知道要等我來啊?”
其中一個人,應該是廚子,他年輕一些,就對小偷說:“不是你自己打電話告訴我們,你今天過來把東西還給我們嗎?”
“我給你們打電話?”小偷顫顫巍巍的問。
“是的啊。”廚子就說,“你用的朱倌的手機給我們打的,說撿到朱倌的東西了,來火葬場還給他。”
廚子還把手機拿出來給小偷看,上面的來電顯示是昨天中午,來電的名字還就簡單,就是“朱倌”兩字。
小偷當時就渾身發麻,褲子裡騷臭。
這時候,專門給死人擦拭身體、穿衣服的人從小偷的神情上,看出了不對勁。
然後就問:“是不是朱倌纏上你了。”
小偷連忙點頭,“我根本就沒有給你們打電話,我自己都不知道這電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要說廚子也真是無聊,就拿著自己的手機,根據朱倌的來電記錄打了過去。然後所有人就看著朱倌屍體上的手機。
廚子把手機調成了免提,大家都聽得見手機里撥通電話後的彩鈴,可是朱倌身上的手機就是不響。
小偷就覺得這是他們故意作弄自己,說這些話嚇唬自己。於是就把手機拿到手上看,來戳穿他們。結果手機一拿到手上,電話就通了。
通了就有聲音說話,兩個手機都是開了免提的聲音。小偷看見旁邊幾個人都面如土色,原來電話里的聲音,就是朱倌的語氣。
當時的情況是都沒人對著手機說話,手機自己在裡面一對一答。
“你捨不得死啊?”
“我捨不得死啊。”
“你怎麼捨不得死啊?”
“我捨不得沒人給我送終啊?”
“你找個下人給你送終啊。”
“我沒得兒子姑娘啊。”
“你找個乾兒子啊。”
“我沒得乾兒子啊。”
“你找個干姑娘啊。”
“我沒得干姑娘啊。”
……
“你找個乾兒子啊。”
“我沒得乾兒子啊。”
“你找個干姑娘啊。”
“我沒得干姑娘啊。”
“你找個乾兒子啊。”
……
“我沒得乾兒子啊。”
“你找個干姑娘啊。”
“我沒得干姑娘啊。”
……
後面就老是這兩句話在重複,不停的重複。
所有人都不說話了,靜靜的聽著手機里的聲音,手機里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就是兩個手機同時發發出嗡嗡的嘯叫聲,然後朱倌的手機就沒電了。那個打喪鼓的老頭,本來一直都沉默,終於開口說話問小偷,“你前段時間是不是吃狗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