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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的母親在我們上五年級那年死掉。
我還記得猴子母親下葬的場面。那天猴子沒上學,中午,我聽到我的外婆說起猴子的母親死了。在河溝里洗衣服的時候,掉入河溝里淹死的。
外婆就說,猴子的母親也是的,好不容易清醒一次,怎麼就想著要洗衣服,蹲在河溝的青石上,洗著洗著,突然病發,倒入河溝,剛好旁邊也沒人,就淹死了。
一個瘋子淹死,真的不算什麼事情。從猴子家人的立場來看,也許還是個解脫。
但是我還在走到下葬的山坡上,畢竟我是猴子的朋友,我認為猴子會很傷心的,不管母親是瘋癲,還是正常,都是母親啊。
可我看到猴子的時候,猴子一點都沒有傷心的表情,他看見我了,還把山坡上的巴網子(一種類似於蘆葦的糙),撕開兩邊,然後擱在左手食指上,右手飛快的把葉片一拉,巴網子中間的精稈就如同箭一樣,she出去。
我和猴子經常玩這個遊戲。看到猴子還有這個心境跟我玩這個,我總覺得有點不好,但是也說不上來那裡不好。我那時候還小,沒有什麼忠孝節義,喪葬禮節的概念。
猴子對我說道,“今後好了,沒人偷他的錢了。”但隨即黯然,又說道,“自己若是偷父親的錢,他父親也不會認為是他母親偷的了。”
我好奇的問,“難道你故意冤枉你母親嗎?”
猴子無謂的說,他母親肯定是偷的,自己不偷,他母親也會偷。他母親連自己錢都偷。
看來猴子對他的母親真的是沒有感情。
後來我和猴子沒有上同一所初中。聯繫就少了。後面的事情,是長大後和猴子偶遇到我才說給我聽的。
猴子上班後,城市擴張,這個郊區漸漸就成了城中村,猴子家裡慢慢的富足起來。開始是租房子給外地人。後來一個單位就征地,其中也有猴子的家。補償費不菲。猴子靠這筆錢起了新房子,剩下的錢,還能悠閒的過完下輩子。
拆老房子的時候,猴子才發現了一個秘密。
猴子拆房子是自己動手的,舊房子的磚還能賣錢。拆到他母親睡覺的床邊的時候,猴子在牆裡面發現了一個東西,那是一種糖盒子,鐵的。
猴子看到的時候,那個鐵盒子已經鏽跡斑斑。猴子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鐵盒子打開。
鐵盒子打開後,猴子捧著鐵盒子,跪在地上。開始的時候,是慢慢流淚,後來就嚎啕大哭。
那個鐵盒子裡,全部是破舊的零錢,一分的、兩分的、最大的是兩毛,連一個五毛的都沒有。
猴子是看到鐵盒子裡還有一堆發霉的水果糖,還有一個結婚用的彩紙“喜喜”才明白了一切。
這些糖,都是村里人從前結婚,他母親去討要回來的。他的母親是在擔心他結婚,沒有糖,給他悄悄收集起來的。
當然那些零錢,也是他母親同樣的理由,放到這個鐵盒子裡的。
猴子的母親知道無法在平日裡照顧猴子,她在清醒的時候,就只想著一件事情,給兒子結婚存錢!存錢還不夠,她看見別人結婚是要發喜糖的,他怕兒子結婚的時候,沒錢買喜糖,就慢慢的在別人的婚禮里收集糖,那些糖從八十年代初的高粱飴,到八十年代末的大白兔都有。他的母親收集了很多年。
還有那些零錢,也都是猴子的母親慢慢偷來收集的。猴子清點了那些錢,一共有三十多塊。很大一把。
猴子在拆房子的廢墟里捧著那一大把零錢,哭的稀里嘩啦。
他終於感受到了母愛。但是太晚了。
宜昌鬼事Ⅱ 八十九 災星王八
現在講講王八的事情。
這個是真的王八,我的好同學,故事裡的王八和真實的王八還是有點區別的。我只是用了現實中王八的生活背景和性格,構造了這麼一個角色。
今天說的王八是他現實生活中的事情。
王八其實不是宜昌人,他是沙市人。他的父母都在沙市。
一九九八年,長江百年不遇大紅水,水位上漲到了非常危險的高度,威脅到長江中下游的大部分城市。其中武漢九江形勢都很危急。最危險的城市,就是沙市,也就是荊州。荊州大堤成了國家抗洪一線的重中之重。
到了最緊急的時候,國家決定炸開荊州大堤的公安段分洪。於是幾十萬分洪區的百姓都從家鄉轉移,遷徙到附近的城市,這個城市,就是沙市。
王八寫信對我說,從沒見過這麼多逃難的人浩浩蕩蕩集中在一個地方。那種悲憫的感覺,讓他印象非常深刻。
後來王八到了北京求學,然後在北京工作一段時間。
二零零三年非典肆虐,王八租住的單元樓有感染者,於是王八很無奈的被隔離在房間裡一個月,每天都有人送飯到房間,整天無所事事呆在家裡上網,在網上跟我說他每日裡惶惶不可終日。看著北京的疫情蔓延,心裡百般滋味。所幸他最後身體檢查完全健康,虛驚一場。
王八在北京呆了幾年之後,開始自己做生意。因為工作的原因到了四川成都發展。
我和他一直保持聯繫,四年前的今天,我突然從同事口中聽到,家裡地震了,我嚇得夠嗆,連忙給家裡打電話,原來還好,家裡就是屋裡晃動了兩下,沒什麼危險。
接下來幾個小時,就逐漸知道地震是在四川,但是地區不明。然後得到的消息是成都附近。我一聽,心裡就想到:我靠!王八不就是在成都嗎!
於是連忙給王八打電話,結果就是怎麼也打不通。就知道肯定有事。
我在第二天終於打通了王八的電話,王八第一句話就說:“死裡逃生啊,死裡逃生啊,你真不知道我當時的感受。”
王八說,他感覺到房間震動的時候,立馬就知道地震了,然後從他七樓的住所向下跑。他說他跑下一級又一級的台階的時候,覺得樓梯好像是無窮無盡,沒有盡頭。而且邊跑,樓房還在不停地搖晃,隨時都倒塌的可能。那種生死一線的感覺,讓他終生難忘。
我們後來見面後,我和王八談起地震的事情。我就笑話王八,你說你是不是個災星,走那,那裡就趕上天災人禍。十年裡幾件大災都讓你給趕上了,你是不是掃把星下凡啊。
現在王八回到荊州家裡了,最好不要禍害家裡人。呵呵,開個玩笑。
宜昌鬼事Ⅱ 九十 我是一個粉刷匠
今天本來是想寫過陰長篇系列的,可是很不好意思,我喝酒了。我喝酒腦袋就亂,無法構思邏輯性強的長篇。所以就寫短篇吧。把長篇留到明天清醒的時候再寫。
這個故事是鐵魚講給我聽的,沒錯,就是前些天我去天津北京,和鐵魚等作家見面,大家坐在一起喝酒的時候,鐵魚說的故事。
鐵魚說他當年在家鄉的城市干網絡技術。當地最大的一家證券公司的網絡系統就是他給弄的。既然是他的活,後期維護當然也要他來干。
結構後來那個證券公司要騰地方,把大樓給賣了,搬家。然後吧,收拾證券公司的工人把裡面的網線都給掐了。接手大樓的另一家公司也是要網絡系統的,這下就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