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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稻場上的酒席還沒撤,走出靈堂。群人看著我,紛紛避開。只有老者追著我,但已經沒有什麼精神了,“求求你……莫這樣。”

    老婆婆的老漢坐在桌子邊,悶著在抽菸,我看見他的眼角流淚。

    望莊福說:“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老婆婆說:“沒得救了,吞了金子,肯定死,老話沒得錯的。”

    “你快些吐出來。”

    “我不想活了。”

    “你快毆喉嚨。”

    “已經吞好半天了。”

    “我去叫仁伢子來。”

    “你莫叫了,他巴不得我死。”

    “這群化生子。”

    “你幫我,把這繩子從檁子上穿過去,再往下拉。”

    “你瞎說什麼?”

    “神父說了的,我不能自殺,自殺了要下地獄的。”

    “你在瞎說什麼……”

    望莊福對我說:“你喊我的名字撒。”

    我沒理他,我不敢看他。他現在老淚橫流,泣不成聲。活著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我把酒席上的殘酒,倒在一個空海碗裡。

    老者悽慘的大喊:“莫搞——”

    我回頭看著老者。老者嘴裡喊著,卻不敢走近。我看見望老太爺正用手揪著他的耳朵。可他不知道,他只是看著我手上的釘錘邦邦。

    我把釘錘邦邦,扔進酒碗裡。

    老者在我身後發出一聲慘叫。老者的耳朵掉了。眾人都在驚呼。

    釘錘邦邦在酒裡面撲騰一會,飄在酒水面上。漸漸化了。酒碗上冒了一股青煙。

    老者有件事,是他沒想到的。

    他猜不到我讀書的時候不務正業,和王八研究過一些玄門。有時候,無意學到的東西,真的會救命。

    釘錘邦邦沉到酒碗的底部。我仔細看了看,是一枚金戒指,黃澄澄的躺在碗底。靜靜的,隨著酒液的晃動,光線折she,晃晃的,覺得那戒指似乎不真實。

    老者把我送到麼棚子的大橋上。對我說:“算了,這都是命。”

    我說:“你都跟瞭望老太爺一輩子了,何苦呢。”

    “你那裡知道……”老者說:“就算是離開望老太爺……一天也行……這種滋味,你不知道。”

    我說道:“望老太爺不會再找我了吧?”

    “不會了,你蠻惡。比我要狠。敢明著跟望老太爺拼。”老者說:“今天的事,你不會亂說吧。”

    “十年內,我是不會說出來的。”

    “你知道我的壽數是九十七……”老者愣住。

    我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看著發呆的望德厚,心裡舒暢多了。

    第一部 第二章 阿金的恐懼

    99年我二十出頭,在三峽一個商場裡當保安。半年前,我經歷了人生最詭異的一件事情。隨著時間的流逝,幾個月過去,我對那件事情的後怕,漸漸消磨。不再每天做噩夢,重複當時的恐怖場面。

    我在當地也出了名,很多人都知道我曾經在墓地撞過邪。幸好他們不知道我後來的遭遇,不然,要比現在更迫切的詢問我,撞邪的經過。

    開始的時候,我什麼都不肯說,但現在,我已經心平氣和,開始在旁人面前吹噓我當時的經歷。我是個喜歡吹牛皮的人,把當時在墓地上的場面,描述的無比誇張,說的天花亂墜,花團錦簇。說的遍數多了,我甚至會把握故事的情節,讓橋段跌宕起伏,引導聽眾的情緒。但我對在望家發生的事情,隻字不提。

    我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給那些好奇的人訴說經歷。有時候我會有意講的很慢,或者故意編造些無中生有的情節,拖到吃飯的時間。那些想聽我講完的人,就會大方的請我吃火鍋。

    睡不著覺的時候,我還是會仔細回憶當時的場面。我並不是想靠這點回憶來尋求一點刺激。而是我這麼長時間以來,總覺得這個事情並沒有完全了結,隱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還沒弄明白,可到底是什麼事情,我又想不起來。

    我想去問那個通陰司的望德厚一個究竟,可我實在是不願意再見到他。我更不想去望家坪去找,我發誓,這輩子我拉尿都不朝著那個方向。

    我一直隱隱覺得莫名擔憂的事情,還是被一個人給挑出來了。那個人就是阿金。

    阿金不姓金,其實他姓陳,黑黑瘦瘦,長得醜,個子很挫。他在商場的大門附近,租了爿小地方,支了個桌子,干打金銀首飾的營生。桌子前面的用牌子寫了四個字:“阿金首飾”,所以大家都叫他阿金。

    阿金的生意不錯,這個行當全世界估計都不愁沒生計。阿金很少自己熔金打首飾,天天守生意的,是他的媳婦。

    阿金每天沒事情做,到處打牌,每天他老婆還要在工作的間隙,做好飯,給他送到牌桌上。阿金還喜歡找小姐。一次嫖jì被派出所抓了,他老婆拿錢贖人的時候,阿金當著警察的面就打了他老婆一嘴巴——嫌他老婆送的遲了。

    娶妻當娶惠安女。這句話,太正確了!

    我不止一次的問阿金,能否給我介紹個跟他老婆一樣賢惠漂亮的惠安女。

    阿金就嘻嘻的跟我說:“我們惠安女不是那麼好娶的。我們惠安女不嫁外人。”

    阿金和他媳婦是福建人。

    阿金有個女兒,四歲。阿金很不喜歡她。打罵是家常便飯。都是他老婆邊做生意,還帶著小孩,生意忙的時候,就免不了疏忽。有次她女兒在商場的樓梯上玩,不知怎麼的,把頭伸過鋁合金的欄杆fèng隙,卻收不回來。就在樓梯上哇哇大哭。我和我的同事,想了好多辦法,都扯不出來。鋁合金沒有讓性,看到小女孩的頭被夾的厲害,我們就不敢再往回拔了。正在一籌莫展。阿金來了,他看見自己的女兒被夾住,不知道為什麼這麼衝動,上去就踢他女兒的屁股。然後抓住女兒的肩膀,使勁往後一奪,女兒被拽出來了,可兩隻耳朵豁豁的流血。我看不下去,衝上去要揍阿金。阿金還沒挨揍,就給我求饒。

    別看阿金對老婆女兒這麼凶,對外人卻怕的要命。

    阿金看來是不喜歡女兒,福建人的重男輕女思想很嚴重。好像他老婆也不能再生育,於是他買了個小男孩。那個小男孩剛2歲,阿金從人販子那裡花兩萬塊錢買的。

    其實以上的文字一句話就可以概括:“打首飾的阿金,福建人。”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花這麼多篇幅來慢慢交代阿金的身份。也許我故意把講故事的情節放緩,是我的習慣了吧。

    不講廢話了。說正題。

    那段時間,我喜歡講我見到鬼的故事。經常身邊圍一群人,我在人群里手舞足蹈。或者對那個漂亮女孩有意思,就單獨約出來,吃了飯,晚上到壩區的公園裡看長江。夜深人靜了,就講鬼,事半功倍。

    可阿金什麼時候才聽我講這個鬼事,我還真不記得,反正他聽了不止一次。每次講的時候,他還給我遞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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