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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確定周俊民說的話到底是真實發生過,還是他自己認為真實發生過。這兩種狀況到底有什麼區別嗎?
“我亮嗎?”我問周俊民。
我聽見周俊民摸索一會,然後一個應急燈打開了,這個應急燈的光線還狠明亮,看樣子他砸這裡呆的這段時間,很少打開。
黃色的光線把這個空間照亮。我看見四周的牆壁的石磚都整齊堆砌。然後慢慢的用手去敲打各個部位。看能聽到什麼聲音出來。我也看清楚了周俊民的樣貌,如果不是長期呆在這種地方,他應該是個儒雅的知識分子,戴著一個黑框眼鏡,鬍鬚也不多,即便是長期不修理,也只是稀稀落落的幾根。
“你又是為了什麼道這裡來?”周俊民終於對我的身份開始感興趣。
“帶你來的老侯,”我嘴裡說,“我一直要找一個人,老侯以前跟他做過事情。”
“那你是做什麼的?”
“有些人死了,但是不肯咽氣,那些索命的陰差力氣不夠,就要在附近找人幫忙,久而久之,這種給陰差幫忙的人,就成了一個職業。”我儘量向周俊民說的簡單一點,“這種能過陰人的,到了一定的能力,反而能驅使陰差,比如我就是。”
“聽起來是那麼一個意思。”周俊民平淡的說。
“你不覺得我在跟你說瞎話?”我好奇的問,“你是一個大學教授呢。”
“在我看來,沒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他說了這句話之後,我們就無法繼續談話了,我仍舊慢慢的查看四周的環境。但是什麼特別的東西都沒有發現。當我看到他用於溺矢的鐵桶之後,覺得這人還是有問題,這明明就是個牢房,哪有人好端端的生活不過了,卻把自己給關起來的。
“你怎麼知道這個牢房,他們找不到。”我還是忍不住把把這個問題再次問了一遍。
“這裡是個傷口,還沒有癒合。”周俊民的話讓我實在是摸不著頭腦。
“你真的認為有人要追殺你嗎?”我想起來魯迅的《狂人日記》,“那些殺你的人,到底怎麼著了,不過你不要再拿你的那個不存在的學生說事。”
“我身邊的所有的人,都不認得我了。”周俊民嘆口氣說,“我還是要說到我那個學生,他失蹤後幾天,向很多人找他,我正在書房裡看書,突然來了警察,把我給抓起來。原來是我的妻子報警,說家裡來小偷,可是我說是周俊民,是她的妻子,我是什麼人,可是我發現我拿不出我存在的證據,那個本應是我妻子的女人,說她根本就沒結過婚——她也是我們大學的一個老師——她四十多了一直都是獨身……後來到了派出所,警察給我看了她的戶口本,那個本來有我名字的戶口本,沒有我的名字,而我們家的房產證,上面也沒有我的名字。我所在的學校,也不記得有我的存在,所有的一切和我的那個學生一樣,於是我明白他們要對我動手了。”
我繼續聽著周俊民用非常理智的口吻說著這種荒謬的話題。
第77章 深井、深淵(5)
周俊民繼續說,警察局調動戶籍資料,也查不到他的任何信息,接著是他的親人,都說沒有他的存在,周俊民這個時候,已經明白自己和那個學生遭遇了同樣的事情,下一步,就是把他從所有人的視線中消失掉。雖然他不知道是誰在暗中操作,但是他明白原因。他在派出所里聽到一個利用假文物詐騙的河南人,那個河南人跟他提起了貴州這裡打井發生的詭異事情。他立即就明白,自己要找個地方躲起來,而他覺得,找個河南人說的地方,就是他要去的地方。警察查不到周俊民的身份,只好把他送往遣送站,遣送站的管理就沒有派出所那麼嚴格。周俊民找了個機會,就跑了出來,然後偷偷回到家裡,拿了一筆現金,根據河南人說的線索,找到老侯,把現金全部給了老侯,自己就在這裡呆了下來。
“什麼原因?”我聽到這裡,等著周俊民給我一個合理解釋。
“我的學生,他給我問了一個問題。”周俊民的聲音變得緊張起來,“他問我,人的思想算不算實體。”
“你別跟我說這些高等的東西。”我對周俊民說,“我上學都是混出來的,初中的東西估計還能記得住。”
“那就夠了。”周俊民說,“初中懂的東西就夠了。”
“你還真是看得起我。”我無趣的說。
周俊民接問我,“你沒發現這個問題又奇怪的地方嗎?我以為你會明白的。”
“不明白,我對鬼啊神啊,更理解一點。”
“所有的事情都是有慣性的,包括人的思想。”周俊民不再囉嗦了,“如果我和我的學生不發生後來的事情,我也會覺得他說的都是無稽之談,但是我和他遭遇,證明了這件事請的真實性,就這麼簡單。”
我懶得去跟這個受害妄想狂再交流了。看來我來錯了地方。這個地方和孫拂塵沒有任何關係。
於是我等著孫六壬下來,然後我和她一起上去,這個神經病,喜歡留在這裡,就讓他留在這裡好了。
吊籃終於下來了。
孫六壬還沒有從吊籃上走下,她進入這個環境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驚慌失措的尖叫。
我從來沒看見過孫六壬這麼失態過,她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是一副坦然的樣子。可是她竟然在尖叫。我擔心孫六壬的情緒失控,會發生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連忙把孫六壬的腦袋給抱住,“冷靜,不就是黑嗎?幽閉恐懼症而已,我剛才也是這樣。”
周俊民格格的笑起來,“終於來了一個明白人。”
我能感受到孫六壬的身體在劇烈的發抖,很明顯,她很害怕,非常害怕。
我用手拍著孫六壬的背心,想讓她平靜下來,她情緒失控的時候我見識過,在這種狹小的空間裡,她如果真的讓四周的環境發生一點變化,我們的處境就很難說了。
可是我隨即發現,這個封閉的空間裡,沒有出現任何異常。我四下打量,什麼變化都沒有發生。我看著周俊民,周俊民正在笑著看向孫六壬,是那種在茫茫人海中看見了一個同類的神情。
周俊民剛才說過,這裡是個什麼傷口區域,從他巴巴的幾千里跑到這裡躲起來,就是因為這個地方,和外部的世界是有些不同的。
剎那間,我明白了這個地下兩百米的空間和外部有什麼不同了。
孫六壬現在情緒失控,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這個還不明顯嗎?在這個地下密室里,孫六壬的能力根本就顯現不出來!
我想明白這一點之後,內心立即升起了本能的恐懼,我連忙拉著孫六壬想回到吊籃上。可是這次上面的老侯和金仲似乎是已經拿捏好了時間,吊籃已經不在底部。
我沒有辦法,只好拉著孫六壬到密室的地上坐下來,不停的勸慰孫六壬。
孫六壬不敢把眼睛睜開,雖然她現在不哭了,身體還是在瑟瑟發抖。我問孫六壬,“你到底在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