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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商量著,從沙市的紅門路市場進貨,然後在宜昌賣出去。賣的地方有兩個,一個是華哥家附近的東門市場,一個是我們寶塔河的合益市場。當時有一種紅色的水貨羊毛衫在宜昌很暢銷,我們給沙市的馬老闆打電話,讓他在紅門路打聽進價。就發現,那個紅色的羊毛衫在紅門路市場批發價是十八塊一件,我們在宜昌可以賣到四十塊一件。兩個人當時就興奮起來。華哥馬上在商場辭職,我們各自在家裡找父母拿了一千塊,作為本錢,開始做三道販子,開始我們的富豪夢想。
我們第一次進貨,就奔著那種紅色的羊毛衫去的,我們進了八十件,然後在東門菜市場找了個地方,給市場一天管理繳兩塊錢的費用。用鋼絲床擺上進來的羊毛上,吆喝著四十八一件賣,然後顧客還價,賣到四十。
半個月我們賣了六十件,兩人第一次做生意就掙到錢了,開心的很。然後就又去進貨,這次進貨,心裡有了底氣,就不像第一次進貨那麼執著了,而是在紅門路市場裡到處轉悠,看有沒有更多的商機。
結果,我們別一家批發門面里的花花綠綠的衣服給吸引住了。
都是上好的布料,樣式也非常新穎。關鍵是價格非常便宜,從五塊一件到十二塊一件不等。當時我們就被打動,兩個人商量一會,然後不進那種水貨羊毛衫了,把手上的錢,全部買了那些衣服,整整四五包。等我們晚上回來後,把衣服整理好,準備第二天再去市場賣的時候。剛好,我們另外的兩個哥們來看,結果在國貿上班的燕子,馬上就指出來,這種衣服是二手貨,是外國人不穿了,倒賣到中國來的。
我和華哥面面相窺,兩千多塊的東西,買了幾包垃圾回來!
當時我們真的不知道,就覺得這衣服樣式不統一,而且成色的確不那麼新,就是沒想到是外國人不穿了的舊衣服。
沒招,兩個人只有硬著頭皮繼續賣。
還別說,這衣服能掙錢。賣得比水貨羊毛衫更加好。十來天就賣了七七八八,而且利潤比水貨羊毛衫高得多。
我和華哥嘗到甜頭,於是又去進貨。再進貨的時候,我們就基本明白了,這些衣服真的是從國外進來的洋垃圾。
為了保留一點道德感,我們把每一件衣服都仔細洗了一遍,洗的時候,用巴斯殺毒液浸泡,然後晾乾再熨整齊。
而且其中幾件衣服特別好,樣式和版型都很不錯。
我和華哥捨不得賣,就留下自己穿。
華哥選了一件布料柔軟,而且很厚的襯衣。在秋天的時候,穿在身上很拉風。還選了一件休閒西服,天冷的時候,就套在外面。
我就選了一件夾克,披在身上。
倒霉的事情就開始了。
多年後,我回想活很多次,如果當年不是因為華哥穿了那兩件洋垃圾衣服,我們也許就真的慢慢練攤,然後把生意做大了,走上做生意的路子,現在也許早就衣食無憂。
事情就從華哥穿上那件衣服開始。
華哥很喜歡自己挑選的那件衣服,每天都和我練攤的時候,都穿著。早晚冷一點,就把西服給穿上,中午熱了,就把西服脫在一邊放著。
兩個人同時一個用擴音器吆喝,另一個就和顧客做聲音。吆喝累了,就輪換。
可是華哥也真是太喜歡這兩件衣服了,一連穿了好多天,他都不換。我就奇怪,這衣服總是要洗的吧。穿這麼多天了,每天還在穿。
我把我的疑惑給華哥說了。
華哥不在乎的說道,“洗,我明天就洗。”
結果第二天,我們出攤的時候,他仍舊穿著那件衣服。
華哥身上的衣服已經很髒了,襯衣是深色的,可是領子已經看得到黑色的污漬,西服的袖口已經泛出污垢的亮光。
我忍不住提醒華哥,華哥回答就不耐煩了,“我就愛穿著,管那麼多幹嘛?”
我就不說了。
有一天,和往常一樣,我和對顧客推銷衣服,讓顧客試穿。華哥拿著擴音器喊著:“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接下來就應該是“過了這村,就沒那個店……”
可是我正在把衣服拿給顧客的時候,突然聽到擴音器的聲音變了,華哥在擴音器里說的話,我一個字都聽不懂。
顧客也聽到了,對我說道:“你的夥伴,會說外國話呢。”
我仔細一聽,華哥說話,果然和卡通片裡的日語差不多,而且說的很順,一點都不滯澀。我正在奇怪。華哥的聲音又變成了,“大家都來看一下,外貿進口的衣服,南韓的、日本的都有……”
我連忙對華哥說道:“你剛才說什麼啊,你什麼時候會說日語了?”
華哥說道:“沒有啊,我怎麼會呢。”
我要招呼客人,就暫時不追問。把生意做成之後。等顧客走了,才又問華哥:“你剛才明明說了日語的。”
“是嗎——”華哥把頭扭過來,看了我一眼。
我心裡陡得一緊,華哥仍舊是華哥的樣貌,可是他的表情絕不是他平時的表情了。
華哥從那天開始,我就發現他的變化一天比一天厲害。有時候收攤的時候,還對我說,“辛苦了。明天繼續努力。”
我暈,這傢伙什麼時候,用這種強調跟我說話了。
國貿上班的燕子又來了,我把華哥的事情跟他一說。燕子說道,就知道你們賣的衣服很不是好東西。我說怎麼啦。
“這些衣服的來歷,你們知道嗎?”燕子問道。
“不就是洋人不穿的舊衣服嘛。”
“這都是八成新的衣服。那裡很舊了。”
“外國人有錢唄。穿了兩天就扔了。”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你到底要說什麼啊?”
燕子接下來的話,就把我嚇壞了。
“這些衣服都是死人身上扒下來的。每一件都是一個死人身上脫下來的!”
“那你怎麼不早說?”我埋怨燕子。
“我以為你們知道啊。”
燕子抽了抽鼻子,就覺得你們這些衣服味道古怪。
我的確問道這些衣服有一股難以名狀的怪味,但是我一直以為是運輸過程中,衣服悶在貨櫃里一種霉味,但是又不是cháo濕的霉味,很難說的一種味道,談不上是臭味,而且還有點香味,但是聞著又覺得不舒服。經過燕子的提醒,我猛然想明白了,這個是一種用來掩蓋屍臭的劣質香水味道,但是屍臭雖然掩蓋了,但那種沉悶的味道,還是沒有消失。
我目瞪口呆。
一定是華哥的衣服有古怪。
再來說華哥吧,我們掙了一點錢,兩個人分了。我還在考慮怎麼把錢用來進貨。可是華哥不一樣,華哥買了一個遊戲機。那時候最流行的家用遊戲機——土星。
華哥每天白天跟我練攤,晚上就打遊戲機。白天的時候,就打瞌睡。看樣子是通宵打遊戲機了。我就不樂意,憑什麼就我一個人做生意,他偷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