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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江在三峽尤為湍流兇險,三峽之中尤以西陵峽為最,而西陵峽中,石牌到青灘一段水域又是最兇惡的江段。是的,這一段的地方包括南沱、黃陵廟、鏈子崖、青灘,三峽大壩的壩基——中堡島就在青灘的下游不遠處。當年日本人打到石牌,軍艦都沉在了石牌。

    這段地方的怪事太多,我在壩區做保安的時候,就聽說過,比如九八年發大水,把三斗坪臨江一家住戶的房子給淹了,結果洪水退去,房屋主人發現自己被淹的臥室里,床上整整齊齊的躺了一男一女,女的倒還罷了,是上游朱家灣一個中巴車衝到水裡淹死的,可男的卻是 一個菜販子,在南沱渡江的時候淹死的,事情就蹊蹺在這裡,南沱在三斗坪下游好幾里。

    你說這蜿蜒幾千公里的的長江,這麼大的水,該有多少詭異的事情發生。青灘的傳言,也是我在那時候聽說的。青灘在是一個古鎮,靠著江邊的一個灘坡上,順著山勢修建者古老的民居。

    青灘的事情,我先按照官方的說法說一遍。

    一九八五年六月十二日,凌晨三點四十五分,青灘古鎮上方八百米高處山體滑坡,一夜之間整個青灘古鎮被滑坡的山石夾裹著衝到長江江底,無影無蹤,一千多口人、四百餘間青磚瓦房全部化為烏有。滑坡造成的後果,幾乎讓長江水隔斷。但幸運的是,由於政府提前預測災難,在滑坡前一天,及時疏散了群眾。所以沒有造成人員傷亡。

    這就是我找望德厚的原因,以為我當年在壩區聽到的傳言,是另外一個說法。

    太陽落山,夜色降臨,我背著望德厚走到樂天溪的麼棚子,在大橋上,我們攔了麻木(摩的)坐到劉家坪的時候已經是接近十一點了。望德厚在附近還是有聲望的,找到一個夜間打漁的漁船,看見是望德厚,雖然有點猶豫——他也知道,望德厚出現,絕不會有什麼好事情,但是出於對望德厚的忌憚,他也只能答應,帶著我和望德厚去青灘。

    望德厚身體裸露的部分,手臂、腳板,和臉皮,都泛著蒼白,如果他始終這麼靜坐不動,那就是一具屍體無疑。駕船的打魚人嘴裡輕聲念叨:“為什麼要今天晚上去青灘,剛好是二十年整。“我和望德厚都不做聲,望德厚知道我就是故意選這天來的。打魚人心裡害怕,不停的嘮嘮叨叨。

    我看著平穩的江面,黑森森的江水寬闊,大壩的燈光在下游很遠還能看的到。打魚人說:“江面寬了,淹了好多地方,過幾年,水面還要上升。更多的東西都會淹到水裡了。”

    我和望德厚相互看了一眼,打笳樂的事情過去了七年,我也從一個膽小脆弱的膽小鬼成為了過陰人,而望德厚還是望德厚。

    漁船發出突突的馬達聲,沿著江邊不遠繼續向上行駛。我聽見了一聲沙啞的嘶喊,從遠處的山巒傳過來。

    “現在還有猴子嗎?”我問望德厚。

    望德厚輕聲說:“很多年沒見過了。”

    打魚人說:“這聲音到了晚上就有,可是現在山上除了野豬,哪裡還有猴子。也只有這個江段,到了晚上才能聽見,別的地方都沒有。”

    打魚人說完這句話,就不做聲了,緊張的看著江面。

    我問:“水面提升了這麼多,還怕有礁石嗎?”

    打魚人回答:“沒用,這裡一直沉船,水下的石頭會長,水面抬高,石頭也跟著上抬。”

    望德厚說:“他就是青灘人,八七年搬遷到的劉家坪。”

    打魚人聽瞭望德厚說的話,身體抖了一下,漁船在江面行駛更加慢。

    “到了。”打魚人說,“老青灘就在我們腳下江水底。”

    我看見打魚人在看著江面,仿佛在尋找自己的房子在什麼地方。

    漁船靠了岸,我和望德厚走到江邊。青灘古鎮就在我們面前。我和望德厚時間拿捏的很準,現在是兩點半。青灘,不,現在是新灘鎮就在我們眼前不遠處。

    打魚人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我讓他先等著,天亮前我們回來。

    我背著望德厚向鎮子走去。走了幾步,望德厚說:“你歇會。”

    我知道他有話要問了,就把他放下,兩人坐在江灘上的石頭上。我掏出煙,望德厚不抽,他抽他自己的煙鍋。

    “你從前到底聽說過什麼?”望德厚問出了這句話。

    “我聽說的是,”我頓了頓,看著望德厚的臉,“青灘滑坡的時候,並不是沒有人死掉,剛好相反,當時是死了很多人的。”

    望德厚問:“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打聽這個過了二十年的事情。”

    “他們說起青灘有關的事情的時候,提起過你。”我回答,“你一定知道一些東西,而這些東西對我很重要。”

    “我想不出來這件事情和過陰人有什麼關係?”

    “這地方二十年來就沒消停過。你也知道的。”我接著說,“當年政府是預測出了滑坡,你覺得那些搞地質的政府官員真的能預測到嗎?”

    望德厚對我說:“的確是有另外一群人,和我們不一樣的人。”

    “我找的就是他們。”我點頭,“他們一定還有人在惦記這裡。”

    “你到底知道多少?“望德厚問。

    我慢慢說:“我當時知道一件事情,是一個同事說的,他說他認識一個人,很熟了,每年有那麼幾天,會在晚上回到青灘。因為,他的家人在滑坡的時候,並沒有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望德厚說:“滑坡後,政府清點人數,核對戶口,向外宣布,沒有一個人死亡。”

    我繼續接著我的話頭,“我聽說的那個人,回到青灘的目的,就只有一個,就是去見他的家人。你告訴我,他的家人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

    望德厚繼續說:“當時清點人口無誤,他們都沒有隱瞞任何細節。”

    “這麼大的自然災害,沒有一個人傷亡失蹤,對他們來說是政績。”我說道。

    望德厚深吸一口氣,“人數清點後,政府安排他們到附近的臨時救災點居住。但是到了救災點,第二次清點人數,他們才發現有少了一部分人。”

    “如果我猜的沒錯,如果回到滑坡的原地。人數又會恢復。”

    “就是這樣,當時政府掩蓋了這個事件,”望德厚嘆口氣,“他們很多專家都無法弄明白,而且有幾個調查人員在調查的過程中,受了刺激,精神失常。”

    “所以他們找到了你。”

    望德厚說:“當時是秘密找的我們,一再叮囑我們,決不能對外說起這件事情。”

    我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望德厚說:“有一百多人沒有逃出來,但是他們清點人數的時候,都在。可是到了臨時救災點,他們就消失了。”

    我等著望德厚繼續說。

    “最怪的地方是,後來他們第三次在救災點清點人數的時候,發現失蹤有一部分又出現了,而本來在第二次名冊內的人,卻怎麼都找不到。所有人都怕了,不敢再回來。所以無法再次統計人數。我和幾個端公(三峽地區神棍的一種稱呼)就留下來,當時政府都說要破除迷信,真的出這種事情,還是要找我們。我們和幾個端公就每天晚上到滑坡附近,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結果我們遇到了另外一批人,這些人不是當地的居民……我明白你來的目的了,你要找的是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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