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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玲想了想,“結婚頭天晚上,我們家布置,我的姐妹幫我布置房間,弄到很晚,的確是在半夜的時候,一個中年男人到我們門口,說我們聲音太大了,吵著他小孩睡覺。”
“是男人?”我問董玲,“有什麼古怪的地方嗎?”
“我的姐妹和那個男人爭了幾句,你不提,我都忘記了。”董玲說,“我記不起來他身上有什麼古怪的……我想起來了,他手上提著個燈籠。我姐妹還說了,這人是神經病,樓道里沒燈,也不知道打手電筒,卻不嫌費事,打個燈籠。”
“你遇到架匠了。”我說道。
“架匠!”董玲皺著眉頭說。
架匠也是神棍的一種,平時都是有自己的手藝的,木匠,彈棉花的,瓦工居多,叫花子也有,一般心眼都很小,受了東家的鄙視和怠慢,就會用點方法報復。董玲看來就是得罪了一個架匠。而這個架匠是個篾匠。宜昌的農村水系眾多,鄉下很多竹林,所有很很多篾匠,編織一些家用的物事,筲箕籮筐背簍之類,手藝高點的,還能做竹屋,但是其中兩種篾匠是不能惹的,那就是編織燈籠和風箏的篾匠。
這種篾匠的手藝來源不同,都是古代打仗流傳下來的。古時候打仗沒什麼發達的通訊工具,要通報一些什麼情報,就喜歡放孔明燈和風箏,這兩樣東西現在都演化成了玩具。但是當你做孔明燈和風箏的人,慢慢融入民間成了篾匠,一些不為人知的手藝,也慢慢流傳下來。
董玲遇到的那個篾匠,手裡提著燈籠,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這就是一個扎孔明燈的篾匠。
當年打仗的時候,死的人多了,打勝仗的將軍就會放孔明燈,一來是通知自己的友軍戰況,二來還有個作用,就是給死掉的士兵超度,所以放孔明燈的人都是有點道行的,當這些人成為民間的篾匠之後,把扎孔明燈的一些道術也延續下來,修煉一些法術。兩千年傳承下來,就成了一門獨樹一幟的民間道術。
可笑這幾年,一到過節的時候,城市的廣場裡就放孔明燈,還專門有人扎了在哪裡做買賣,無知的市民還紛紛去放,卻根本就不知道孔明燈的作用,那是拿來祭奠死人的。這邊孔明燈放的熱鬧,指不定某個篾匠站在人群中暗自得意。
我自然不會跟董玲說這些,免得讓她害怕。這事又比我想的嚴重一些了,也怪董玲的命不好,被麻哥和那個會催眠術的叫花子女的害了一次,現在結婚又出了事,這種篾匠是專門找身體火罡不旺的人下手,剛好就碰到了董玲。
好在我現在今非昔比,如果放在幾年前,我和王八的能力,遇到這種人,求饒的機會都沒有。
我和董玲站在客廳的窗前,看著對面單元,對面的單元黑漆漆的,現在時候不早了,沒有一個房間亮著燈,但是一樓的窗戶上掛著一個燈籠,燈籠里幽幽的暗紅,還是看的清清楚楚。
又一聲小孩的尖叫發出來,現在董玲也能聽的清楚,這聲音,就是從掛燈籠的房間裡傳出來的。
“是不是那個男人在打他的小孩,“董玲驚慌起來,“為什麼要大半夜的打,這聲音聽起來瘮的慌。”
我輕聲對董玲說:“都說了不是小孩挨打的聲音。”
“那你說是什麼聲音?”
“那是燒竹子篾片的聲音。”我對董玲說,“竹子要用牛油蠟燭燒,燒熱了,再彎曲過來,做成燈籠。”
董玲不再問我了,她不是傻子,知道我再說下去,也不是什麼好事。
我來的時候,看見董玲家樓下有個幼兒園,世上有種小鬼,是特別喜歡和小孩一起玩耍的,這種小鬼一般沒什麼惡意,就是見著小朋友了,就一起玩,當自己沒有死掉。而這種小鬼大人看不見,只有小孩子能看到。
這種小鬼在中國也就一般,沒什麼特別,懂道行的人都就叫他童子罷了,在日本倒是名聲很大,叫“座敷”。座敷混在小孩裡面,就算是有心的人,也只會感覺到小孩子多出來一個或者幾個,但是仔細去數,又數不出來。
座敷還有個作用就是旺財,所以一些無良的術士,就會想方設法的去把座敷困在自己的法器裡面。
我猶豫一會,還是把座敷的事情給董玲說了。
董玲就奇怪問我:“你說的架匠要困住什麼座敷,那和我家有什麼關係。”
我笑著說:“座敷愛湊熱鬧啊,你結婚那麼大的動靜,座敷跑你家裡來了。你前幾天在家門口看到的東西,都是那個架匠,放在你的門口,逗座敷從你家出去的。我現在明白了,你現在精神不好,並不是招惹了架匠,而是招惹了座敷。座敷挺喜歡你的,呆在你家裡不願意走了。”
“照你這麼說。”董玲鬆了一口氣,“我以後倒是要發財了。”
“王八這麼精明的人,要掙錢也不會靠這種東西。”我輕鬆的說,“這個扎燈籠的篾匠,聽他燒篾片的聲音,他已經收集了幾個座敷,現在知道跑了一個在你家裡,今晚就要來收了。”
時間慢慢流逝,突然董玲的客廳發出“咚”的一聲,把我嚇了一跳,我回頭看去,這才明白,這聲音是客廳里的老式大鐘發出來的。這種大鐘當年很吃香,落地式的,放在家裡很氣派。
“你家裡怎麼放這個玩意?”我對董玲說,“鋪個毯子在上面,我還以為是不用了的飲水機呢。”
座鐘只響了一聲,時間是十一點半。
窗子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音,我和董玲仔細聽了一會,董玲的臉色變了,變得很難看。她和我一樣,都聽到,這嘈雜的聲音是小孩子在遊戲的嬉笑聲。董玲樓底下是個幼兒園,當然有小孩子遊戲的設施,可是現在大半夜的,哪裡會有一些小孩在哪裡玩耍呢。
對面房間裡的小孩子的哭叫聲停止了,一個男人從黑暗裡走出來,我們之所以能看見他,是因為他手裡提了一大串燈籠,燈籠不大,也就是蟈蟈籠子的大小,在他手上提了幾十個,每個燈籠都點燃了蠟燭。
那個男人走到幼兒園小型遊樂園裡面,慢吞吞地走著,走到一個滑滑梯旁,把一個燈籠掛在上面。小孩子玩耍時候的嬉鬧聲猛然就大起來。
那個男人又慢慢走到一個蹺蹺板旁,把燈籠在蹺蹺板兩邊各自掛了一個小燈籠。我和董玲看見,蹺蹺板開始上下動起來,如果不是上面空空如也,那就是應該有兩個小孩在玩耍。
董玲看到這裡,身體在微微發抖。
中年男人繼續在遊樂場裡掛燈籠,掛到鞦韆上之後,幾個鞦韆也開始慢慢的晃動起來,其中一個晃的非常高。
“幼兒園守夜的人也不出來管管。”董玲埋怨說道。
我輕聲說:“很明顯了,這傢伙就是幼兒園的守夜的門衛。”
中年男人佝僂這身體,把手上的燈籠一個一個的掛在了所有的遊玩設施上。小孩玩樂的聲音越來越大,我看見對面單元一扇窗戶里亮起了燈光,然後一個人頭從窗子裡探出頭來張望,估計正要抱怨吵鬧,卻突然把頭縮回去,隨即把窗子給關上,燈光也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