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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的表情非常鎮定,鎮定到了那種無所謂的態度,對著我說道:“繼續釘。”然後又仔仔細細的在棺材板上帖符。
我釘第二個釘子的時候,王八已經把符貼妥當了。但留了一塊巴掌的區域沒有貼,其餘的部分,我看見那些符貼化出的手指都變成了鋼鉤的形狀,在棺材內來回錯動。那個戾魂,被鋼鉤觸到,就悽慘的叫喊,身上就冒出一股灼燒的黑煙。
我釘第三個釘子的時候,那個戾魂在棺材裡無處可避,躲到了那塊沒有帖符的區域下方。
那塊區域,是王八故意留下來的。
王八現在用一個大毛筆,在棺材板上寫字,也不像是在寫字,畫畫更貼切。畫出來的是我看不懂的複雜字體。我雖然年看不懂,但我知道那是道家的鎮魂符。
我終於把四個釘子都牢牢地釘在了棺材板上。
王八拿起了一個鑿子,示意我錘子遞給他。我把錘子扔過去。我身上綿軟,坐在一旁,看著王八臉色兇狠,用力在棺材板上一下一下的鑿起來。
我看著王八凶神惡煞的表情,和冷酷的動作。心裡走神:這是那個連打架都不敢的王八嗎?當初他在學校被人欺負,都是我替他出頭的,可是為什麼他在這種環境下,卻變得如此兇狠。
王八動作麻利的很,很快的,就在棺材板上鑿了個杯口大小的孔。
可是裡面的戾魂,出不來。那戾魂在棺材裡,連動彈一下的氣力都沒有了。我能感覺到他的絕望。
王八大聲向老鍾喊道,“桐油開了沒有?”
老鍾也嚇怕了,結巴的說道“開……開了。”
“舀一碗過來。”王八命令道。
老鍾手已經軟了,一個小伙子替他在熱鍋里,舀了一碗桐油,慢慢的遞給王八。
我知道王八要做什麼了。
我向棺材裡看去,那個戾魂仿佛也有眼神,和我的眼光碰觸。我能體會到他身體裡蘊藏的深深的怨恨,他不甘心,他非常不甘心。他沒有把那個撞傷了他,又把他丟到郊外的老鍾整死。他不甘心。他開始尖嘯起來。
所有的人都把耳朵緊緊捂住。
王八嘴裡念著:“明劍掠魂,神鬼俱損……”
王八把手中的那個碗微微傾斜,碗內滾開的桐油,向棺材裡滴落下去,穿過那個鑿開的孔洞,淋在那戾魂的身上。
“呀——”那個戾魂在棺材尖聲叫囂起來。可是他不能躲避,無數個符劍把他死死的釘在棺材裡。王八手上穩穩的,沒有一絲抖動,碗裡的桐油繼續往戾魂身上淋著。
一碗桐油即將倒完,王八一伸手,旁邊的小伙子立馬遞給他一碗,然後接過空碗,再去舀桐油。
戾魂的身體被桐油燙的破爛不堪。銷蝕骨骸,棺材裡的尖嘯也漸漸減弱。變成了吱吱的聲音,比老鼠的叫聲大不了多少。
王八仍舊不停的傾倒滾開的桐油。棺材裡的響動漸漸小了。
包括我在內。所有人現在懼怕的反而不是棺材裡的鬼魂,而是表情冷漠,動作卻歇斯底里的王八。
王八把那一鍋桐油全部倒進了棺材。
然後圍著棺材唱起歌來。唱的就是在趙一二家裡跳地戲的歌曲。
終於結束了,王八吩咐眾人把預先準備好的木柴和汽油,扔進墳坑。然後點了火。
大火猛烈的燃燒,把棺材燒的徹徹底底。一直燒了三四個小時,天都黑了。
王八走到老鐘面前,得意的說道:“我做完了。”
老鍾默默不語,隔了一會,對王八說:“大恩不言謝,我欠你個情,今後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
我明白了趙一二,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幫他了。王八走的道路,就是在重複他的道路。
事情終於完結了。
七個月後,老鍾夫妻,在330一家國芳酒店擺開酒席,宴請的賓客中,有王八和我。
席間,鍾妻還不放心,“王天師,我的孩子……”
王八說道:“沒事的,你放心。”
鍾妻如釋重負,大喜過望,連忙從坤包里拿了個紅包,遞給王八,王八接過,偷偷的塞到我的手裡。
那小孩是個女孩,健康的很,正在哇哇的哭著,鍾妻連忙給她餵奶。
今天是給這個女孩做滿月酒的筵席。
吃過飯,我和王八在路上走著。
我說道:“王八,這個事情,我心裡有點堵。”
“你認為我該袖手旁觀,讓那個冤魂,找老鍾索命,是不是?”
“不是……”我一時語塞,讓冤魂找老鍾報仇,我也不願意發生。可是王八把冤魂治的那麼兇狠,一點情面都不留。我也覺得有點不妥。
王八默默的說道:“沒辦法,詭道只能做詭道的事情,至於人間的恩怨,我管不著。”
王八完全變了,我知道,他再也不是,那個扶危濟貧的律師了。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神棍。他現在滿腦子裡,都是如何鎮鬼驅邪的路數。他再也管不著人間的正義了。
我對王八說道:“我發現你和一個人非常相像。”
“師父嗎?”王八以為我說的是趙一二,“我做的一切,都是跟著師父學的。”
“不是的,趙先生不是你這樣的,可你自己發現不了,你和趙先生的區別。趙先生和鬼打交道,我見過,他沒你這麼無情。”我否定了王八,“你現在和那個金仲,已經完全沒有區別了。”
我說完這句話,丟開王八走去,王八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我走到無人處,把王八給我紅包掏出來,拆開一看,略略點一下,至少有五千塊錢。
看來做個鎮邪的高手,收入也不菲啊。王八的命真好,做什麼都有錢賺。我心裡又開始嫉妒起王八了。我扔掉紅包,拿著錢,心裡想著,給曾婷買個金項鍊去吧。這丫頭,跟我這麼久了,卻什麼都沒圖上。
第二部 第九章 詭道算術之看蠟
“下個星期,我就要到師父那裡去學看蠟了。”王八說道。
“看蠟,聽著好熟悉,”我說道:“好像聽趙先生說過這個東西。”
“我本來是想辭職,搬到西坪的山頂上,專心學藝。”王八嘆口氣說道:“師父卻不同意我這樣做,他說我跟他當年不同,用不著這麼孤注一擲。”
我說道:“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難道你這輩子,非要做點什麼事情,讓別人記住,你才覺得過的甘心嗎?”
王八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也差不多吧,我當律師,就一輩子是個小律師,除了讓自己活的滋潤點,沒有任何意義。即幫不了別人什麼,也左右不了什麼事情。”
“可是你做神棍,就不一樣了。”我說道:“你現在學了趙先生的手藝,是不是可以做很多你認為正確的事情。”
“那些事情,也是必須要有人做的。”王八說道:“我當律師所有的事情都無法掌控。我不喜歡這樣。但我當術士,就不一樣了……我遲早會當湖北最厲害的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