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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開始在檢查吊籃的滑輪和把手,接著把背簍里的食物和水,放進吊籃,向我示意,可以下去一個人了。
我向著金仲皺皺眉頭,意思是這個老侯我不太放心,萬一把我們都丟下去了怎麼辦,也不可能放孫六壬在上面,她畢竟是個女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本事,受不受控制。
金仲明白我的意思,問老侯:“你下不下去?”
老侯說:“我不下去他們迷路了怎麼辦?”
“到底什麼情況?”我懵了,“你到底打了個什麼井?”
我沒想到老侯竟然這麼幹脆,讓我很意外。老侯也也讓金仲留在上面,而且教他不要把滑輪放的太快,如果齒輪卡住了,用他隨身帶的工具來解決。
安排妥當,我站到吊籃上,說是吊籃,其實就是那種長方形的鐵架子,四周圍了一圈鋼筋護欄而已,非常簡陋。
我想到腳下是兩百多米的深坑,腿就開始酸軟,強作鎮定,看了看金仲一眼。金仲面部無表情,但是這種臉色,讓人很放心。
吊籃開始下降。我眼前立即一片昏暗,四周都是井壁,一股泥土腥味灌入鼻子裡。
我猛然發現,我竟然有幽閉恐懼症。
以前從來沒有這種恐懼,我也不止一次的處在封閉的環境中,我甚至還恥笑過王八懼高。可是這種恐懼仿佛被我一直鎖在內心的一個盒子離,現在盒子打開了。我無論怎麼樣努力,都不能把籠罩在內心的孤寂絕望感給去掉。
我想對上面喊,把我拉上去,但是我發現我連高呼的力氣都喪失。
下墜的過程十分漫長,我儘量不去想像我的腳下的情形,我勉力看著頭頂的亮光變得幾乎不能看到。然後身體癱軟,坐在放在吊籃里,眼前已經非常昏暗了,我把老侯給我的電筒拿出來,照she在前方。鑽頭在泥土裡鑽過的痕跡就在我眼前不遠處。螺旋狀的槽帶無窮無盡,如同一道刀疤永遠的持續下去。
我乾脆把電筒給關了。眼前漆黑。感受著吊籃在下落的過程中,和井壁一次次碰撞。
我身體一頓,吊籃到底了。這個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間,在我看來,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我打開手電,發現井底有一個空間,看到後,我的身體在暗自發抖,這個地下的空間,上下左右的石壁,都是用石頭砌成的,這個並不是天然形成的暗室,但是墓穴也不可能在如此深的地方。
我慢慢的把吊籃里的食品和礦泉水搬到吊籃外,這個在我平時很簡單的動作,然我精疲力竭,我內心的恐懼,導致了我體力上的虛弱。
吊籃停留了很長時間,然後又慢慢提上去,我明白了,纜繩的長度是固定的,老侯知道我們到了下面,半小時後又拉上去。
下一個應該是孫六壬下來了,不過要在兩個多小時之後。
我從來沒有這麼希望孫六壬,不管是誰,只要是個熟人能下來陪我,我都會這麼急切的希望他下來。
由於到了井底,這個空間相對在井坑裡又相對空曠,我儘量不去思考,這裡距離地面由兩百多米,心情就慢慢的回覆正常。但是我還是不敢隨意動彈,只是坐在原地。
過了很久,一個聲音從黑暗裡傳出來,“看來被追殺的人,不止我一個。”
我猛然才想起來,這裡應該是有一個人的,那個發了瘋的教授。這人的精神一定有問題,在這種地方躲著,還不如被人殺掉。
第76章 深井、深淵(4)
孫六壬還有兩個小時才會下來,我現在本能對和我同在一個黑暗環境下的人產生了戒備。
“你是來殺我的?”那人竟然發現了我身上的敵意,但隨即又說,“不可能,殺我的人不會到這裡,他們用不著這麼做。”
“你在說什麼?”我問這個人,“聽說你是個教授,你跑這裡來做什麼。”
“這裡是傷口區,他們永遠找不到的地方。”
“你瘋了吧。”我不耐煩的問。
“他們絕對找不到這裡來的,我們在這裡是安全的。”那人仍然繼續嘮叨。
“他們是誰,你又是誰?”
“你既然來了這裡,難道什麼都不明白嗎?”那人興奮的說,“你不是躲避他們的追殺來到這個地方的嗎?”
“不是,我來這裡,僅僅是因為有個人指點我來的。”
“哦,”那人似乎很失望,然後說:“我叫周俊民,是一個教物理的老師。”
“你為什麼要來這裡?”
“因為我發現了一個事情。”周俊民說,“我有個學生死了,被他們殺了。”
“殺人這麼大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報警?”
“他們太厲害了,報警沒有用,這是他們擅長的事情,也是這個秘密。”
“你能說淺顯點嗎,”我無奈的說,“我文化不高,我聽不懂。”
現在我從周俊民說的幾句話中,能夠明白他是個被迫妄想症的患者。他覺得有人要殺他,這種精神病多了去。
“你覺得我是神經病對不對?”周俊民又說,“如果他們把我放進精神病院,我就不會到這裡來了,我也不會這麼怕了。”
我哼哼兩聲,沒有那個精神病,會坦誠自己有毛病的。
“告訴你,他們是怎麼殺人的。”周俊民在黑暗裡說,“我告訴你之後,你就明白了,我的學生,頭天晚上和我在一起還談了很久。可是幾天後,他就失蹤了。他一定是被殺了。”
“這有什麼關係?每天失蹤幾百人。”
“可是所有人都不記得有他,除了我,我其他的學生都不知道有他的存在。學校的學籍檔案也沒有他。沒有任何人記得這個人的存在……他父母都說沒有生過這麼一個小孩。”
“挺有趣的。”我笑著說,“那個消失的學生叫什麼名字?”
“我都說了他被抹掉了,你還不明白嗎!”周俊民突然怒吼起來,“一個不存在的人怎麼會有名字!”
“你瘋了。”我安靜的說,“你該上去,找個好點的醫院去看病。”
“從他失蹤的那一刻開始,就沒人記得他了,他的名字也被抹去了。”周俊民失望的說,“我知道你不會懂。”
我想了一會,突然好像明白點什麼,那種徹骨的寒冷在我後背上升起,然後說:“我想我懂了一點。”
“對,你能懂,我明白你能懂。”周俊民興奮起來。
他的意思我想通了,他說的抹去,並非是在他所說的那個學生失去之後被抹去的任何線索。這樣是不夠的,而是徹底的抹去,讓這個學生根本就沒有在出生在世界上。我現在徹底明白周俊民的意思了,他嘴裡說的“他們”,能夠做到讓一個存在了二十年左右的人,從出生前就抹掉。
我現在能夠理解周俊民不是瘋子了,或者是他真的瘋了。而我也跟他一樣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