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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青灘滑坡之後,孫衛東在三峽的神棍里才為人所知。

    我聽到望德厚說到這裡,插嘴說:“我知道他是做什麼的了?”

    望德厚說:“當然啊,這麼大的工程,怎麼可能沒人來看地脈,我們鄉下普通人戶,起個豬欄屋,都要請我去看看地勢和時辰,上個梁,還要我去喝頓酒,孫衛東這個人,的確是不一般。”

    望德厚說完這句話,我看到天上瞬間明亮,我開始的時候,以為是閃電的光亮持續得很久,但是這個光亮持續了三秒得時候,我知道這不是閃電了。

    我站起來,想看看這個光亮是從什麼方向傳來的 。我走到街道高處,磅礴的大雨把我淋得透濕,我仰頭看遠方,發現這個光是從鎮子依傍得的高山後方傳來,光的顏色很詭異,類似冬日傍晚即將黑夜完全降臨的昏光。

    我耳朵旁聽到了一種咕咚和霍霍的聲音,在傾盆的雨聲中也能聽得真真切切。我知道,那是長江水翻滾到了最兇猛的時候,才會有的聲音。

    我看向長江,看見水面有一個黑洞洞的圓圈,那是一個巨大的漩渦,聲音就是從漩渦中發出來的。

    時間不早了,孫拂塵-也叫孫衛東還沒有出現。趙一二一輩子不求人,但是他想見的唯一的人,竟然根本就不給他見面的機會,讓趙一二耿耿於懷。現在我又知道了青灘事件和孫拂塵之間的淵源,而且望德厚剛才已經說的很明顯,孫拂塵是勘測三峽大壩周邊一代地脈風水的專業人員,一個擁有多麼強大能力的人,才會讓國家把這麼重大的事情放心交給他!

    我又走回茶館的飛檐下,望德厚說:“再勸你一句,該走了。”

    我算了算時間,對望德厚說:“你還有時間說說孫拂塵當年的事情。”

    望德厚繼續說起來:

    青灘的事情讓政府對大壩的建設有了疑慮,反對的呼聲很高,在孫衛東這邊,壓力也很大。這事就要兩個方面說,其實是一件事,說法不同而已。地質學上擔心的事很多,比如引起地質變動,誘發地震個山體滑坡,青灘滑坡發生在葛洲壩截流後幾年,算起一種印證,還擔心泥沙和礫石淤積河道,影響長江黃金水道,還有擔心容積幾百億立方米的水庫是否會對氣候產生影響。不過這些問題放到另一批人來看,就只有一個說法:地脈風水!

    孫衛東當時年輕,本事也厲害,他敢動在望德厚等端公忌憚甚至害怕的地方。後來他做了兩件事情,完成了他的職責。

    當然不用多說,孫衛東再三峽碰到最難纏的事情,就是在中堡島上的事情。

    中堡島在九十年代初是非常出名的,有很多商標都用了中堡島的名字。就是因為中堡島,是國家選中的三峽大壩的壩基。在大江大河上修橋建壩,都是最好有江心洲做基礎,降低工程難度,質量上也更安全,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選擇直接橫跨的江面。特別是大型水壩,必須要在施工的時候,江水仍舊流淌,所以只能借著江心洲,分別施工,修好一側,再修另一側。葛洲壩,三峽大壩都是這樣。

    而且葛洲壩就是三峽大壩的預演,葛洲壩當年出了不少事,上方支流黃柏河段,在那幾年淹了不少澆築分隊的人和機器,通常是換班的人到工作場地的時候,發現什麼都沒了。

    後來截流,大家在電視上和視頻里看到的截流合攏場面非常輕鬆喜感,其實那就是宣傳的手段而已,截流的過程其實很兇險。由於水流湍急,土石方一下去就沖得無影無蹤,總指揮就下死命令,直接把車給開下去。

    從頭到尾,十幾年的工程犧牲了不少建設人員,當時上層就有人認為是沒做好那些該做的事情。說穿了就是所謂的迷信那一套,所以三峽勘測的時候,做法就不同了,請來了當時二十歲的孫衛東。

    --望德厚是個呆在山裡不出門的神棍,估計連字都不認得,他剛才對我說的話,不像是個沒文化人的口氣,孫衛東當年也小,應該不會跟他說這種事情。我越想越奇怪。

    我正在想著這個疑問的時候,我看到了老熟人,那個胖胖的老人站在江邊,瓢潑大雨和滾滾的江水都跟他沒任何關係,倒是他身邊的隨從,都戴著斗笠。雖然在黑夜裡隔得遠,我仿佛仍舊能看見望老太爺笑眯眯的樣子。

    望德厚突然一把抓住我肩膀,眼睛盯著我看。我知道,他又一次利用了我。

    “我答應了。”我承諾望德厚。

    望德厚心情不再緊張,“孫衛東一直呆到九七年才走。”

    我算了一下時間,然後說:“真巧,我九七年來的。”

    望德厚苦笑著說:“你就算早來幾年,你也看不到他。他自己被鎖在青灘了。但是後面的好幾年,我都跟著考古隊,這是他要求我的?”

    “你這麼聽他的安排”我說,“是不是他答應你什麼事情了?”

    望德厚點頭,“雖然他九七年出來後沒有幫到我,但我不恨他。”

    “他變成什麼樣子了?”

    望德厚正要說什麼,但是他停下,望老太爺的跟班已經站立在他的身後,他們都是望德厚的熟人。

    我知道我時間到了,不能再呆,望德厚說得很明白,孫拂塵不在這裡。我站起身,向江邊走,望老太爺的隨從老老實實的跟在我身後。

    我走到江邊,距離望老太爺十步左右站定。我和他之間是沒什麼好說的了,反正我把他已經徹底得罪。

    望老太爺擺著譜,幾個隨從抬著滑杆,順著江邊走向下游。

    天空的炸雷連續不停,山那邊映出來的光芒,變成了赭紅色,無數巨大的石塊從山頂滾下來,大雨就集中在這一片,瘋狂的下。山體終於不能再維持平衡。我看到了山中部的地方發出一連竄的藍色火光猛地冒出,耳邊傳來的一種特別刺耳的摩擦聲。大山從中部的山體,開始向下崩裂滑動,向著山下的鎮子衝下來。

    望德厚已經站起身,顫巍巍地向我遠遠做了個揖…

    望德厚終於擺脫望老太爺了,七年前,我什麼都不是的時候,他就想這麼做,卻被我破壞。現在我我用另一種方式幫他達成了心愿。他服侍瞭望老太爺,連死都由不得自己。他直到在青灘了才告訴我在這裡找不到孫拂塵,就是算準了我不會忍心拒絕他——他對我倒是非常理解,知道我不會把他送回望老太爺的手中,而望老太爺在當年就對我很忌憚,如今更是不會和我做對。

    望德厚也許事唯一一個在災難重現中死亡的人吧,山體當把鎮子捲入長江的那一刻,風雨雷電瞬間全部停止,新灘新鎮穩穩妥妥的在江岸上,陸陸續續的有燈光在黑暗的房屋裡亮起。鎮上的看來也是知道這個事情的。

    孫拂塵在這裡使了一個違背天道的法術,讓青灘不停的滑坡,卻都是假象。

    厭勝術!

    其實這幾年我跟著王八,和什麼道士啊,神棍啊,木匠啊…還是認識了不少。王八違背詭道,想行天道,所以做不了過陰人,他的性格決定了他不會去專注魯班書,厭勝術,九龍燈這些民間的技巧。而我,想學也學不會。不過,我們都見識過這些法術的厲害。所以在我看到孫拂塵留下的厭勝術,我想找到他的願望更強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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