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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她張了張嘴,將一團臭氣噴在杜雅君臉上,看著杜雅君痛苦地抽動著臉上的肌肉,嘴唇因窒息而變得青紫,她顯得十分開心,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雙眼中卻沒有半絲笑意,那裡邊流露出的那股冰寒的邪惡直刺杜雅君的心靈深處。邪惡助長了恐懼,恐懼在杜雅君的身體裡飛揚跋扈,她突然想到,或許自己真的會死,而且就在馬上到來的下一刻。
閃電再次亮起,這一次,雷聲來得很快,幾乎是與閃電同時到達。在雷轟電閃中,那個她象一隻膨脹到極限的肥皂泡,無聲地炸裂開來,只在雪亮的電光中灑下一些亮晶晶的微塵,那股腐臭味也在頃刻間消失得杳無蹤影。
杜雅君就象瘧疾發作似的,一陣緊接著一陣的哆嗦著。駭人的雷聲隨著電光驟然離去,黑暗的房間中,杜雅君坐在地板上猛烈地喘息,她感到陣陣頭暈,象一隻氫氣球蕩漾在虛無的空氣中,依然亮著的電筒掉落在睡袋上,幽暗的光柱直指緊閉的房門。
好不容易定下心神,杜雅君敏捷地揀起睡袋上的電筒,象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將它緊緊握在汗津津的右手中,左手下意識地梳理著被汗水濡濕的短髮,濕漉漉、漫溢著驚恐的雙眼在發紅的眼眶中來迴轉動,搜索著房間裡重疊的暗影,喉嚨、肺里好象灌滿了煙霧。
她走了?真的走了。
我這是怎麼了?
明明醒著,卻好象在做夢。
杜雅君掙扎著站起來,世界在眼前波浪般涌動。神智處於清醒狀態下的她已經不再相信自己是在做夢,因為這次比下午她的那個噩夢更真實,真實得就如同她每天在鏡子中看著的自己的影象一般。對了,就是這種感覺——照鏡子的感覺——實在而又飄渺。她頹喪地跌坐在睡袋上,一臉的肅穆,平靜外表下的內心卻象煮沸的水,翻騰、迷亂……
殷雪凝的父母坐在客廳的長沙發上,柔和的壁燈光線里,電視裡播放著冗長的連續劇。殷雪凝富態的母親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屏幕,臉上的表情跟著電視劇的情節變化而產生著微變。殷雪凝慈祥、高瘦的父親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石英鐘,默默地起身走進了廚房。
“老婆子,該吃藥了。”殷雪凝的父親端著一杯溫開水走到沙發前,將一顆降壓藥遞給殷雪凝的母親。
殷雪凝的母親接過藥放進嘴裡,就著一口水,一仰脖子將藥吞了下去:“這麼快又吃藥?幾點了?”
“快?”殷雪凝的父親指指牆上的鐘,“九點半,正是你吃藥的時間。”
殷雪凝的母親轉頭看看鐘,臉上顯露出一絲焦急:“都九點半了?雪凝那孩子怎麼還沒打電話回來啊?”
“也許是忘了吧。”殷雪凝的父親將水杯放回廚房,“那孩子一玩起來就什麼都記不住了。”
殷雪凝的母親皺起了眉頭:“不行,我得給她打個電話。”
“嗨!你呀,就是愛操心,她是跟子健一塊兒去的,何況又是同學聚會,不會出什麼事的。”殷雪凝的父親站在沙發後,雙手輕輕按在妻子的肩頭,輕聲細語地安慰著她。
殷雪凝的母親沉思半晌,搖搖頭,還是不放心地拿起了沙發邊的電話:“我總是有些擔心,還是給她打個電話才能安心。”
“好好好,我來打,你看你的電視吧。”殷雪凝的父親象哄小孩子似的拿下了妻子手中的電話聽筒,撥下了殷雪凝的手機號碼。
殷雪凝的母親由於擔心女兒的安危,也沒有心情看電視,而是一臉緊張地看著丈夫臉上的表情。殷雪凝的父親將電話聽筒貼在耳朵上,抬起眼皮朝妻子笑了笑。聽筒里很長時間都只有電流輕微的“吱吱”聲,等了好一會兒,才突然響起一聲“喀噠”聲,接著傳來一個沒有感情的女聲:“對不起!您撥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侯再撥……”
“怎麼了?”看著丈夫無奈地放下了聽筒,殷雪凝母親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
殷雪凝的父親攤開雙手聳聳肩:“沒接通,等會兒再打吧。”
“接不通?這……”殷雪凝的母親雙眼中升起一股濃重的焦慮。
殷雪凝的父親也很著急,但他害怕自己一旦顯出焦急的神情,反而會更加重妻子的擔心,引起她血壓上升,因此,他只好做了個深呼吸,故意展現出一副輕鬆的神態,繞過沙發在妻子身邊坐下,將她的右手握在自己的雙掌中:“只是暫時不能接通嘛,手機經常這樣的,咱們待會兒再撥就是了。再說了,子健那孩子處事十分穩重,有他照顧雪凝,你應該放心的。”
“可是……”殷雪凝的母親重重地嘆了口氣,“我不是擔心別的,你看看,從傍晚開始,就一直在下雨,他們又要開長途,萬一他們……”
殷雪凝的父親輕拍著妻子的手背:“不要太著急了,小心你的血壓。子健開車技術好著呢,咱們再等等,說不定一會兒他們就打電話過來了。”
“好吧,也只能這樣了。”殷雪凝的母親深鎖雙眉,憂慮的目光投向窗外。夜空漆黑一片,綿綿細雨無聲地飄落,將道路、樹木澆得濕漉漉的,在路燈的照射下泛著慵懶的亮光。
心緒不定的等了一刻鐘,殷雪凝的母親再也坐不住了,她用遙控器將電視機的音量關小,拿起電話聽筒,按下了重撥鍵。等了幾秒鐘之後,電腦那機械的合成音帶給她的還是失望,也引起了她內心更大的不安。她一聲也不吭,有些手忙腳亂地翻開電話機旁的電話簿,找到齊子健的手機號,一個號碼一個號碼地對著,謹慎地撥完了那十一個數字,可是,齊子健的手機也同樣撥不通。她煩躁地掛斷電話,反覆地按著重撥鍵,緊張得連呼吸也急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