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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雪凝喘了一口氣,用右手捂住口鼻,好奇卻又有點恐慌地打量著他們所處的環境。由於老教堂的窗玻璃是那種不怎麼清透的彩色玻璃,再加上多年灰塵的聚積,外邊本來就不太明亮的天光基本上照不進來,因此,她一時間也判斷不出這個大廳到底有多大,裡面都有些什麼擺設。
“這麼黑呀,還是把門全打開吧。”聽得出,說這話的向輝也正捂著嘴和鼻子呢。
走在最後的龍卓鳴反身摸索著,抓住了巨大的門閂將一扇門頁開到最大,一束陰鬱的光線隨著門頁的移動,迅速地傾灑進來,將七個孩子的身影拉得老長,重疊著投射在對面的牆上。
儘管照進教堂大廳的光線有限,還有一些角落隱藏在黑暗中,但是殷雪凝他們的眼睛已經適應了幽暗,空蕩蕩的大廳給他們帶來的是滿眼的失望。來這兒之前,殷雪凝就曾幻想過,老教堂的陳設一定就象她在電視裡看過的國外的所有教堂一樣,有一排排擺放整齊的長椅子,正對著大門的方向有一個祭壇,那兒不是掛著聖母像就是有一個巨大的、鑄著耶酥受難浮雕的十字架;像或十字架的前方有個小小的講台;在祭壇的一側,應該還有一架老舊的風琴……然而,置身在老教堂大廳里的孩子們所能看到的除了頭頂上一個結滿蜘蛛網的、破爛不堪的枝形吊燈之外,就是木地板上厚厚的灰塵。
眼尖的李品看到在大廳的右角上有一個不高的門洞,破了幾個洞的木門敞開著,在那厚重的黑暗中不知隱藏著什麼,他推了齊子健一把:“哎,那邊有張門,咱們進去看看有什麼,好不好?”
“你們認為呢?”齊子健盡力眯起雙眼,探看著門後的黑暗。
殷雪凝輕咬著下唇,目光在其他幾人臉上探詢,所有人都似乎有些憂鬱,可禁不住好奇心誘惑的他們最終還是無聲地點點頭。這次,殷雪凝不敢再貿然走在前頭,在幾秒鐘尷尬的沉默之後,齊子健見其他幾個人都看著自己,只好無奈地揚了揚眉毛,小心翼翼地向那張洞開的門走去。大家都不安地擠作一堆,緊跟在齊子健身後。
剛跨過門檻,殷雪凝就感到自己仿佛一下子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那裡只有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她感到門裡似乎有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里的寂靜使她突然有點擔心——被杜雅君握住的左手心猛地冒出冷汗——好象這諾大的地方只有她們兩個人。杜雅君也感覺到殷雪凝的緊張,她緊了緊抓住殷雪凝的左手。
徒地,走在最前邊的齊子健喉嚨里發出一聲低吼,殷雪凝心頭一緊,齊子健的吼聲還沒落盡,又傳來他那硬底皮鞋凌亂地踩踏木地板的聲音。殷雪凝終於控制不住一直被她壓抑的恐懼,失聲驚叫起來。其他人也明顯亂了陣腳,隨之而起的雜沓、紛亂的聲音執拗地侵入進殷雪凝因緊張而隱隱發疼的耳鼓膜。
混亂僅僅持續了幾秒鐘,前邊不遠處響起齊子健被驚恐刺激得有些發顫的聲音:“沒事……沒事,是我……我剛才……碰到了一張……蜘蛛網。你們……誰頂著我……的背啊?”
“我沒有。”其他幾個人異口同聲地高聲叫道。
當大家都意識到什麼時,接下來的便是長久的靜默,眾人的呼吸聲在殷雪凝耳邊越來越急促、沉重。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殷雪凝的思維完全沒有了,屋子裡太黑了,什麼也看不清楚,她只能站在原地不動,左手五指緊緊扣住杜雅君的手,緊繃的喉頭在沉重的喘息中微微顫抖,仿佛在試圖控制住下一次更猛烈、更徹底的發泄。
恐懼在殷雪凝體內極度膨脹,她的心肌疼痛得馬上就要撕裂一般。就在額上的冷汗不斷地從千萬個細小的毛孔里鑽出、大量分泌的腎上腺激素衝擊得她一陣陣眩暈時,從齊子健站立的方向傳過來輕微的窸窣聲,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四周濃黑的沉寂使得她幾乎要發瘋。
終於,也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響起一聲沉重的呼氣聲,齊子健仿佛經歷過劇烈運動後的喘氣聲和著他因擺脫恐懼之後興奮得些微變調的聲音灌進了殷雪凝耳中:“哎呀!真是的,嚇著大家了,頂著我的是個樓梯扶手。”
“這兒有個樓梯?”李品向前摸索著走了兩步,碰到了殷雪凝背上的書包。
齊子健喘了口氣:“是啊,好象還挺寬的。”
“咱們上去看看吧。”顧宏偉習慣性地縮著鼻子。
龍卓鳴為了緩和自己的恐懼,用力地咂咂嘴:“還是不要了,太黑了……”
“就是呀,我們今天就不要上去了。”殷雪凝儘量穩住自己的嗓音,以免它發抖,“萬一樓板朽壞了,有人掉下去怎麼辦啊?”
齊子健似乎思考了一下:“嗯,雪凝說得對,不如等下次吧,我們都帶上手電筒或蠟燭再上去。”
“好啊,好啊。”久未吭聲的向輝極力贊成,“回去吧,太晚了,大人們要著急的。”
大家都一致同意今天的探險就到此為止,於是,孩子們手牽著手走出了老教堂的大門。站在老教堂前的空地上,一股冰冷的風拂過,殷雪凝這才發現,自己的背上已經被冷汗濕透了,她貪婪地呼吸著室外寒冷而清新的空氣,心中忽然生出一種重獲新生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