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
「手伸過來。」前方那個冷淡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沈棠初馬上把兩隻手遞過去。
——這是她今晚最配合的時候。
車裡沒開燈,就一直保持半昏暗的狀態,她看見傅柏凜微偏了偏頭,伸手在副駕駛上摸索什麼東西。
她耐心地等了會兒。
卻沒等到自己雙手解放。
左手腕忽然被套上了一個冰涼涼的東西。
她手小小一隻,手腕也比常人纖細,隔著領帶光滑的料子,他幾乎沒費什麼力就輕鬆給她戴上了。
是那隻玉鐲。
沈棠初愣了下,她臉頰微鼓:「我不要,你把它拿回去。」
價值千萬的東西,被她嫌棄得像是垃圾一般。
傅柏凜又感覺到那股躁意。
他按下車窗,摸出根煙夾在指間,卻沒立刻點燃,氣壓有些低的沉聲說:「不喜歡就扔了,自己處理。」
那天在拍賣會現場,他看見這隻展出的玉鐲,在柔和的鎂光燈下玉質溫潤漂亮,有種通透的仙氣,不似凡品。
母親生前常說玉能養人。
女孩子戴玉比穿金戴銀更彰顯氣質。
那時他忽然想到那個晚上,沈棠初的手腕被他握住,特別纖細和脆弱,她微微顫抖。
他鬼使神差地拍下鐲子,只是覺得很適合她。
沈棠初無語凝噎。
她知道傅柏凜說的不是氣話。
這些錢對他來說可能就是買個小玩意兒,他真不在乎。
可她在乎啊。
五千多萬,真磕破一個小口子她都捨不得,更捨不得拿出這錢來還給傅柏凜。
她的心疼都寫在眼裡。
那侷促的小表情,哪裡有今晚對他放狠話的一半氣勢?
夜風捲走他的煩躁。
他側著臉,眼皮懨懨地耷拉著,給沈棠初鬆了綁,領帶隨手卷了卷扔副駕上。
那雙手腕未免細嫩得太過分,他纏得不緊,領帶又柔軟,這樣都能留下一圈淡色的紅痕。
簡直是玻璃做的,一碰就壞。
「謝謝傅先生送我回家。」沈棠初重獲自由,抓緊時間要走。
她剛碰上後車門。
忽然傳來他低沉的聲音,寒意侵襲。
「玉磕壞了是小事,人要是不長眼睛,走夜路把自己磕壞了,那就是愚蠢。」
許是夜太深,他說話時尾音拖出幾分懶倦,像在隨意聊天,話里卻意味深長。
沈棠初表情淡淡的,拉開車門:「與你無關。」
她走下車,聽見打火機的聲音咔嚓一聲響起。
傅柏凜左手持煙,火光一瞬間照亮他手背幾處細微的傷,他扯了下嘴角,漠然開口:「是與我無關。」
沒良心的小東西。
她頭也不回地走向亮著廊燈的門口。
-
進門後上樓,回到房間,沈棠初一下坐在沙發上,感覺有些脫力。
她把鐲子摘下來,找了個不用的首飾盒放進去,還特意包上了一層絲緞布料。
然後收到房間的保險箱裡。
在獨斷專行這方面,她恐怕永遠不是傅柏凜的對手。
可能有些人生來就是克你的。
這件事根本沒道理可講。
只希望真的別再有下一次了,真的。
這男人太可怕了。
她揉著手腕,仍心有餘悸,方才電梯裡的一幕幕像蒙太奇閃回。
表面上鎮定,可她心裡像坐了趟過山車,酒嚇醒了,就連腳上的痛都跟著消失。
只有手腕上殘留的痕跡證明今晚的驚心動魄。
「你太沒義氣了,怎麼不救我走?」沈棠初洗完頭,生氣地給鍾辭樹發消息。
他回消息一向很慢。
這是沈棠初最佩服他的一點,這人對手機沒有依賴,可以一個禮拜都不看。
這次他的消息卻很快跳出來。
沈棠初看了眼,臉色倏地凜然。
——「因為你看起來很想跟他走。」
-
如果說搞藝術的都有顆敏感的心,那項希堯這種搞錢的,就只有一顆沒情調的心。
周日下午,項希堯一天的工作結束後,他專門去學校接沈棠初。
夏日時節,蟬聲繞著參天大樹不絕於耳,聽久了有些耳鳴。
項希堯看見自家侄女走出來,撐著把遮陽傘,慢慢走到車邊,臉上熱出淡淡的緋色。
她生得白,皮膚嬌氣,別人都是曬黑,她曬著太陽會發紅,嚴重了就脫皮。
從小就是個難伺候的主兒。
偏還生了個慢性子,矜持得很,非要慢悠悠走。
「腿折了嗎?跑兩步能把你怎麼?」項希堯嘴角一扯,表情是一貫的不耐煩。
沈棠初不緊不慢繫上安全帶,整理著傘一邊說:「折了,被你打折的。」
項希堯氣笑了,緊繃的下頜線凌厲而張揚。
他一腳油門開出去,順手就在她腦袋上揉了把:「早晚給你打折。」
項希堯在廣南路上開了間粵式私房餐廳。
餐廳體量不大,最多一次接待六位客人,需要提前兩天預約,價格不算太貴,但樣樣都可口精緻。
主廚是項希堯花重金在一家老酒樓挖來的,餐廳不讓點菜,當天有什麼新鮮食材就做什麼,有時主廚還會花心思來點創意。
項希堯嘗過幾次創意,他吃完就給主廚加了薪,然後跟他說,創意很好,以後還是別創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