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
「媽你少打這個心思了,哪跟哪兒呢,我又不認識人家,只是見過幾次而已,別亂想了啊 。今天到了時間,就叫我爸帶你去醫院,聽話嗷。」
「再說吧再說吧,反正你明天必須得到。」
「媽媽......」
還沒說完,聽筒里只剩嘟嘟嘟,韶伊無可奈何地笑了下。
門口傳來鐺鐺鐺的敲門聲。她想了下,姚寧最近在忙新項目,莫瓊在拍戲,別的很少有知道她家地址的。
難道是周青帶法務來談解約的事了?
她趿上拖鞋,跑出去開門。
擰開把手,推門,看見門外站著的裴觀宴,關門。
砰。
一氣呵成。
她看了眼手機,打算弄清楚他來這裡的動機,才想起自己前兩天就把他所有聯繫方式都拉黑了。
裴觀宴向後退了一步,一手抄在兜里,一手捏著份文件,搭在褲邊。
懨懨盯著紅漆的木門。
上面大概被貼過一些小廣告,後來清理得不完全,還剩些白底斑駁。
木門再次被推開,他上前一小步,準備扶門進去,就見裡面的女孩抬了抬下巴,「出去說。」
他有點好笑,「現在進門都不行了?」
韶伊沒說話,趿著拖鞋往下走。
裴觀宴看著那個轉身就走毫不留戀的背影,眼底微漾,只一瞬,又恢復清明。
韶伊家住在六樓,老式樓道散發陰暗潮濕的味道。
一步兩步......拐彎,一步兩步......
這步梯下不完似的。
耳邊一直有什麼東西嗒嗒響。
裴觀宴聽得心煩,看過去,就見她腳底下踩著一雙老式的水晶材質拖鞋,一步步打在步梯上,響得很。
推開沉重的樓道門,韶伊回頭看了眼跟自己隔了兩步遠的男人,踏出門,鬆開手,繼續向前走。
咣當,上了綠漆的大鐵門重重彈回,門框震顫不止。
裴觀宴就差一小步推開門,愣了一瞬。
/
「真的沒有別的條件嗎?」撂下筆,韶伊抬頭問。
她剛才初看這份協議便很驚訝,無條件解約,很少有藝人能這樣跟公司爽快地一拍兩散。
屁股下面的石凳冰冰涼。
這是她住的小區裡的亭子,跟別墅區沒法比小區沒有停車位,亭子周圍圍滿汽車,僅剩的一點點綠植常年無人打理,枝杈野蠻生長,破敗荒涼得很,平時除了玩鬧的小孩子,很少有人過來。
風吹過來,撩起她額前細碎的頭髮,有些撲到眉睫前,她微微眯眼。
裴觀宴注意到她今天似乎不太一樣,身上穿著棉質的寬大睡裙,花花綠綠的卡通圖案很幼稚。
以前從來沒見她這樣過。
韶伊被他沉幽幽的目光盯得不太自在,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打扮,才想起這回事。
以前她在他面前很少穿這麼平價艷俗的東西,大多為了迎合他的喜好,穿些高定或者奢侈牌子。
但現在誰還伺候誰呢。
「那就謝謝你了,讓大家都很體面。」她撿起其中一份協議,「沒事就回吧,也不是什麼大事,還勞煩你走一趟。」
說完,見裴觀宴不吭不聲,她沒打算多留,抬腿要走。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她餘光瞥見袖口小巧的袖扣,有點眼熟。
「把我拉黑了?」他驀然開口。
「嗯。」她悶悶回答。
「你現在很像賭氣的小孩。」
「是嗎。」她反問,卻不太在意的樣子,連疑問語氣都懶得用了。
他以為她的離開和解約,都是小孩子在賭氣嗎?
「韶伊,我不理解。」
他的聲音很像深夜被覆滿雪的松枝,清寒。
明明是個很會風流調笑的人。
「有什麼不好理解的。」她抱臂,沒回頭,望著遠方。
一團紅色就變成了一個小圓拱,周遭的雲彩也是橘紅的,凌霄花開成海似的。
腳步聲在耳後響起,他繞到她身前,迫使她的視線中一定要有他似的。
她知道那張臉很好看,所以強迫自己視線下移。
他肩寬腿長,身姿挺拔,白襯衫解了兩顆扣子,袖口處的扣子是兩枚銀質的鏤空立方體,好像是去年她送給他的來著。
她搖搖頭,不願多想。
「你......選岑念,不選懷慶。」
他說話時喉結滾動,脖頸處的勁瘦骨感叫人一眼就想起古希臘的貴族少年,充滿愛.欲,衝動。她挪開視線。
「嗯。倒不如說我選了岑念,沒選擇你。」
「原因?」
「我覺得你不適合我。你看我現在,多自在,可在你眼裡,我大概不怎麼樣。」
裴觀宴顯然以為這理由很敷衍,但沒有繼續追問。
韶伊說:「走了。你也回吧。」
輕輕柔柔的聲音消散在夏季傍晚橙色的晚風中。
她說完,捏著協議,一步步走出去。
裙擺隨著步幅飄蕩。
清脆的嗒嗒聲漸行漸遠。
裴觀宴早已轉身,背對她離開的方向,冷冷看著亭中的石桌。
呼啦啦一陣風,桌上剩的協議被風掀開,一頁頁翻過去,最後整個被掀落在地上。
他突然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綠漆大門。
街道空蕩蕩,只剩煙紫雲霞籠罩出的淺黃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