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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伊回頭看了眼,點頭,順手攏緊外套。
「你這衣服都換了?」闞意梁問。
韶伊簡短解釋了被撒果汁所以借了一套新衣服的事。
「這樣啊。」
韶伊習慣性攏外套,胳膊卻蹭到什麼尖尖的東西,她一愣,從針織衫口袋裡摸出一封信。
信紙是簡單的牛皮紙,只有飄逸的「韶伊收」三個字。
闞意梁問:「給你的,不拆開看看?」
韶伊撕開信封,裡面是厚厚一沓照片。
照片裡大多是會所一類場合,一眾富家子弟推杯換盞,坐在一角長相最優越的男人稍微偏頭,眉眼間亦正亦邪,有時舉杯酒,有時腳搭茶几上閉目養神。
無一例外的是他身邊,或多或少有美女,有些捂嘴抿唇笑,有些正在朝他敬酒,有些似乎被他逗得臉紅。
「沒辜負他浪子的名號。」韶伊冷笑。
闞意梁聽出她聲音有些啞,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丟了吧,看這些做什麼。」
韶伊鬆開他的手,左右看看,找到一個垃圾桶,將照片撕成碎片,一張張丟進去。她撕得有些眼紅,闞意梁沒說話,任她發泄。
丟著丟著發現後面的照片似乎不太一樣——前面的靡麗場合似乎到了尾聲,大多數人都離開,只有裴觀宴身邊的女孩在原地數錢。還有幾張,裴觀宴也在,不過他正不耐煩地揮手,似乎要趕走身邊的女孩。
再往後是一些跟藝人的緋聞照,大多上過熱搜。
最後似乎是它們的後續——裴觀宴在進入酒店後就直奔負一層車庫,驅車離開,女藝人則在電梯上選擇其他樓層。
最後是一張摺疊的信紙。
韶伊指尖微顫,把信紙打開。
「韶伊:
我是金意濃(金巧、巧姨)。
有些話,當面講,容易詞不達意,所以我寫了這封信,希望你能認真讀完,再做決定。
......
......
......」
這封信很長,長到讀完後韶伊發現自己的嘴唇是顫抖的。
「韶伊......」闞意梁輕聲叫她。
「沒事。」韶伊笑了下,「走吧。」
說完也不等闞意梁回話,踉踉蹌蹌朝前走。
闞意梁想起她眼角的紅色,眉頭緊蹙,跟上去。
走到街的盡頭,攤販漸少,路口全是呼嘯而過的車。
韶伊停下腳步,盯著不遠處樓上明亮的燈火——那裡可能住著一戶人家,男人和女人。
或許他們有個孩子。
或許有雞毛蒜皮的吵鬧。
或許是日復一日的平淡......
她腿一軟,眼角苦澀。
視線逐漸模糊。
剛才韶伊走得很快,闞意梁跟過來就見她蹲在路邊,手拼命捂著嘴,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樣,淚水溢出眼眶。
「韶伊。」闞意梁心疼地朝她走去。
「別過來!闞意梁......別過來......讓我一個人在這裡......」
闞意梁站在離她半盞燈的距離處,愛憐地看著她。
「多可笑,你說我們多可笑......」她拼命想笑,扯開嘴角,泛紅的眼眶就有淚珠不斷下墜。
「我曾經那麼害怕,害怕一覺醒來他就再也不會回頭......怕他一轉身就把我放下......」
「我怕自己離不開他,更怕我的人生除了感情一無所有......我下定決心離開他......」
「可他的姨母寫信告訴我,說他以前的風流韻事都是裝的!......都是假的......多可笑,我們分開是因為這些......」
「她說這是誤會,她說他為我做了很多......扛著失去一切的風險對抗家族......」
「可如果只是因為那些誤會,我們為什麼堅持不下來......」
「因為他讓我惶惑......讓我不安啊......」
她單薄瘦弱的脊背顫得厲害,臉頰紅紅的,淚珠子滑到嫣紅的唇邊,順著唇線滑到下巴尖。
她張大嘴巴,有些歇斯底里,好像一張嫁人時染唇用的紅紙,被揉成一團,花了,皺了。
哭得人心碎。
闞意梁不敢碰她,生怕碰散。
哭到上氣不接下氣,韶伊忽然停住,淚水閘門被關上一般,硬生生停下,抬手摸干淚水,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闞意梁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但能看出眼前的女子動搖了。
但是她同時在拼命守護自己的底線,用一種近乎歇斯底里的倔強,對抗心中動搖。
「你看我這麼貧瘠,好像除了愛情和拍戲,生活里沒有別的東西。」
「可我始終不是紙片。」
「我們的分開不是偶然,是必然。」
蹲久了重新站起來,頭暈眼花,韶伊用力撐著自己的腿。
腿酸站不穩,就要倒下去。
整個人被一雙手穩穩攬住。
「對不起,韶伊。」
這聲音有些低啞,懷裡是熟悉的木質冷香。
闞意梁瞧著不知從哪衝出來的裴觀宴和淚痕未乾的韶伊,向前走了一步。
可想起剛才,一貫喜怒不形於色的裴,臉上滿是焦急心痛,闞意梁到底沒邁出第二步。
眼底黯然。
韶伊閉上眼,心中默默數三個數。
三,二,一。
她推開他。
「你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