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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韶伊隨便應著,一塊一塊揪下麵包往嘴裡塞。
「裴觀宴。」她突然叫。
「嗯?」
「你低一點。」
裴觀宴稍彎腰,韶伊催他再低一點。
「再低一點。」
「嗯?」
「喜歡我嗎?」
「喜歡。」
「愛我嗎?」
他沒有遲疑,張口說愛,卻被塞了一嘴甜軟。
「壞東西,愛我還騙我。」韶伊拍拍手,「不許拿出來,給我吃掉。」
她那雙晶瑩的眸灼灼盯著人時,對方永遠無力拒絕,尤其是裴觀宴。
他會心一笑,搖搖頭,還是乖乖把麵包吃掉。
怪不得她剛才只小口小口地揪著吃。
見他吃完,韶伊滿意地點頭,「地上都沒別的包裝紙,你還騙我吃過了......我哪有那麼能吃,非得靠你省一口。」
「是,我們韶老師太聰明了。」裴觀宴輕輕捏她的臉頰,「不過我確實吃過了,包裝紙丟前座,你看不見。吃的還多,不用擔心。」
「這還差不多。」韶伊嘟囔。
「這麼捨不得我?」他笑。
「你欠我那麼多還沒還呢,死了豈不是便宜你。」
韶伊身上裹著一條民宿的毛毯,另一條厚氅不知所蹤,縮了縮腳。
連自己都沒意識到,從前偽裝得多溫柔的一個人,現在在他面前張牙舞爪,毫無顧忌。
「對啊,欠你那麼多,可怎麼還。」裴觀宴笑著說,像是自嘲,眸底卻只有深深的悲哀不舍。
「嗯......」
眼皮好重,韶伊闔眼。
裴觀宴將她往上摟起些,解開外套,把她攬在懷裡,「別睡,韶伊,別睡,跟我說說話。」
她想躲開他的手,「哎呀,不要碰我嘛......」
他依舊緊緊抱著她,「聊聊過去的事吧,我以前是不是特別混蛋?」
「可不是麼。」提到這個話題,她來了精神,撐起眼皮瞪他,「沒心沒肺的,故意溜我,打個巴掌給個甜棗,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我那時就是豬油蒙了心才非跟著你。」
「我該死,該死。」他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拍。
「本來跟你在一起是因為喜歡,後來意外看到你的劇本,感覺自己被騙,所以惱羞成怒,再見到你就故意冷落你了,有時忍不住,還是想抱你,事後只能再傷你一回。」
「所以說啊,你們這些富家公子哥沒有愛人的能力,還沒有心。」
「我承認。」他說:「但現在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我有你,有心。」
韶伊笑。
心裡漸生暖意,許久未見天光的小芽兒破土而出,外頭的冰雪似乎也消融了些。
「對了,昨晚發生什麼事了?」
提到這事,裴觀宴臉色略沉,「老闆娘說男孩有時會去別的房子周圍玩,但我們過去找遍了幾座房子也不見人影。後來隱隱聽見雪崩的聲音,小男孩突然出現,說話支支吾吾,表情很奇怪,我心裡不安,望民宿看,果然起火,就回去找你了。」
怪不得小男孩下午找打火機。
看來是想點燃什麼東西麼,結果不小心把易燃的房子點著了,於是心虛地跑出去。
「老闆娘和男孩呢?」
「開車跑了。」
韶伊失語。
不過人性大概就是這樣,社會道德在生命的尊嚴之前不值一提。
「傻子。」
他昨天明明可以逃的,鑰匙和車都離他更近,本不用被困在這種地方,隨時面臨生命危險。
「把你丟下才是傻子。」裴觀宴低聲笑。
「沒有你,我的墓志銘該由誰寫。」
「本來是該我寫嗎?那我寫上我的名字行不行。」
「當然。」
「那我的墓志銘怎麼辦?」
「嗯......」裴觀宴很認真地陷入沉思,韶伊忍不住笑。
「你這輩子會無病無災,會有幾個可愛的孩子,他們愛慕你敬仰你,當你平安終老後,他們每個人留給你一句話,組成你的墓志銘,他們永遠記得你的音容笑貌,每年春天,會給你帶一束象徵著希望的藍色矢車菊......韶伊,你會有很好很長的一生。」
他慢慢敘述著,仿佛已經看到了她平安順遂的未來。
他嘴裡的每句話都是那麼的溫柔,卻又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要是真有這一天,我希望你能替我念悼詞。」韶伊直直地凝望他。
裴觀宴只是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冷,他嘴唇少了許多血色。
他將她耳邊散落的頭髮攏到耳後,動作輕柔地幾乎像夏夜的月色。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時間悄然而逝。
「你冷嗎?」
「還好,你呢。」
「我有點,不過還可以堅持。車子還有燃料嗎?可以打開暖風。」
「還有一點油。不過非駕駛的時候開暖風太費了,等堅持不住的時候再開吧......」
「我們會死嗎?」
「別擔心,我會讓你活下去的。」
「我也要你活下去,一起,我們一起去參加電影發布會,好不好?」
「嗯......好久沒聽你唱歌了,唱首歌給我聽,好麼?」
「你想聽什麼?」
「《Darkness of the 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