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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觀宴嗤了聲,抬眸瞥他一眼,繼續喝酒。
沈修說:「莎士比亞有言,一個浪子所走的路程是根太陽一般的,可是他並不像太陽一樣周而復始。」
「懂這麼多,也沒見你成家啊。」
「少拿你那套猜我。」
沈修:「......」
無話可說。
裴觀宴推開空掉的紅酒瓶子,重新倒了杯不知是誰獻媚送來的新酒。
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下頜線緊繃,不小心飛濺的酒滴順著冷白肌膚,向下墜落,滴在領口處,漸漸下洇。
沈修默默離開,叫了個女孩來陪自己喝酒,轉身投入嬉笑玩鬧。
他才不伺候這脾氣陰晴不定的。
寬敞的會場裡處處笙歌聒耳。
放酒杯時碰到散亂的酒瓶。玻璃瓶倒向大理石地面,砰然崩裂。
有人立即尋聲來收拾。
裴觀宴冷冷看著腳邊的碎片,燈光映下來,瑩瑩折光刺眼。
黃驍走過來,見他領帶都扯散了,醉得不輕。
搖搖頭,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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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景色飛逝。
黃驍看了眼後視鏡,「我現在送你回家,你的車回頭叫周煒八開回去。」
裴觀宴倚在后座,寂寂的星亮從眼裡閃過,沒有留下任何蹤影。
黃驍自討沒趣,繼續專心開車。
到了地方,他下車將車停在樓下,先熄了火。
引擎的輕微噪聲驟然消失,只剩一片空白。
「懷慶導演的新戲不是要開機了麼,藝星現在是製片方,你真不打算重新管管這塊的業務?」
裴觀宴看也沒看他,推開車門下車。
車門砰的一聲被關閉,黃驍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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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門裴觀宴才意識到不對勁。
大平層,乾淨簡潔的裝修。兩年沒來過這住處了。
他握緊剛推開的把手,下意識準備離開。
想了想,到底還是撳開了客廳的燈。
挽在手臂的大衣滑落,發出輕微聲響,他沒管,褪鞋踏進客廳。
大理石的地面很涼,格外的涼。
盯著腳下的灰色地板,忽然想起她說南方沒有暖氣,冬天會很涼。
他想起什麼,走到走到茶几邊繞了幾圈,沒找到想要的東西,又去別處張望,各處柜子門被拉開,大敞著。
終於在電視櫃旁邊發現一個紙箱。
他單手撈起箱子,走回沙發。
本來準備直接反拿箱子,把東西倒出,出神片刻,還是決定一樣樣拿。
窸窸窣窣的,先摸一個半透明紙包住的手提包。
醉意湧上來,頭暈眼花,他跌坐在沙發上,才仔細打量手裡的東西。
是白色Hermes Kelly。
他送她的第一件禮物,她當時很開心,抱著他的胳膊不放手。
後來他還送過Birkin,但她收禮物時越來越為難,推脫時總有些心不在焉。
往箱子裡一摸,果然下一個就是那隻Birkin。
仔細想想,這兩個包她都沒怎麼背過。
裴觀宴擰眉,將東西撂一邊,索性直接把箱子倒扣過來。
一些小盒子嘩啦啦落在沙發上。
隨手撿了一個,紅絲絨盒子裡是條珍珠項鍊,好像是某次去歐洲出差帶回來的。
綢緞錦盒裡是個銀鎖,雕花鏤刻的小玩意,某地的特色,看見了,就給她帶回來了。
項鍊耳環手鍊......似乎他送她的所有東西,全都在這裡了。
她一樣沒留。
裴觀宴倏然勾唇,胸腔震顫著倚向沙發靠背。
大聲笑著,笑到最後失聲,臉色冷沉下來。
不知是不是眼花,總覺得看到第一回 接觸時,她的樣子。
那回他在車裡等人,就見裴青荷跟誰拉扯著從公司里走出來。
這麼多年,早這種鬧劇見慣不慣,他本打算叫周煒八駛離,找個清靜的地方。
餘光卻瞥見一襲白裙。
長袖,暗紋在太陽底下微微閃光,剪裁很勾勒身形,一抹開在溫室里的白玫瑰似的。
不過這份美麗沒有維持很久,下一秒她就跌坐路邊。
前晚剛下過雨,不平的地面存積水,白裙瞬間被染上泥邊。
可惜。
他挑了下眉,打算下車抽支煙。
就在這時看見白裙女孩轉頭看過來,裴青荷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細彎彎的黛眉,眼睛偏長,眼尾卻微垂,天生唇線不甚明晰,倒有種暈了玫瑰色唇膏的誘人。
在他眼裡,那是一張不算亮眼的臉。
但莫名可親可愛。
她眼中閃過驚慌,卻只是一瞬。
她叫他裴觀宴,語氣有點急迫,還有相識已久的熟稔。
他於是笑了下,過去幫她攔了巴掌。
白裙子,她見他時總喜歡穿白裙子。
他也送過她許多這樣的衣服,上回去尚城,她似乎就穿著其中一件。
看來她還留了衣服。
他繃緊的下頜終於放鬆了些。
起身準備回臥室。
客廳的燈也懶得管了,就這麼亮著吧。
誰叫這裡乾淨整潔。
又空蕩寂寞。
本該衝著自己的臥室去的,走到某間房前,倏然停住腳步。
推門進去。
衝著門的那扇窗沒關嚴實,淺藍色的細紗窗簾被風撩動,輕輕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