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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睿也要過來幫忙,但他個頭小,挪不動這麼大的車。好在盲人過來前,這七八輛單車全被陸續挪開。隨後他們無聲地跟在後面,一直等盲人轉個彎進了家盲人按摩店,他們才放心地回診所。
路上嘉睿不懂,為什麼不直接帶他們繞行,而要花力氣挪單車。嘉興說他,「你笨蛋呀,那是專屬他們的盲道!如果離開了那條道他們就……就會迷方向了!對吧,柯宇哥?」
柯宇指著人行道上醒目的黃色盲道磚,給他們科普,「路上只要是帶豎條的磚,全部都是盲條磚!代表可以前行的意思。如果是那種圓點的就是盲點磚,表示停止的意思。」
「盲點磚在哪兒?」孩子們紛紛找。
柯宇領他們去公交站台,指著幾塊盲點磚,「就這個了。」
「柯宇哥真厲害!我只認識紅綠燈!」
「我也是小舅教的。」柯宇說。
回診所的路上,四個人打打鬧鬧地踩在盲道上感受,看見有些盲道突然斷掉或被占用,討論著為什麼會這樣呢?得出來的一致結論——應該是政府還沒來得及維護!
天氣太好了,午飯後孫竟成和周漁就帶著孩子們去公園放風箏,傍晚前還要再挨個送回去。應是太久沒見面的緣故,這幾個孩子興奮極了,若像往常……早鬼哭狼嚎打一片了!
周漁坐在野餐墊上看他們放,來來回回大半個鐘……風箏都沒飛過五米高。孫竟成快沒耐心了,孩子們早著急了,索性從他手上奪過風箏自己放。
孫竟成過來,雙手叉腰站半天,挽尊道:「沒風,放不起來。」
「是啊,一點風都沒。」周漁裝眼瞎,看不見遠處的空中足足有七隻大風箏。
孫竟成四下環顧,全都是孩子們的團團笑臉,不是吹泡泡,就是堆沙子和滑滑梯。他好像瞬間領悟到了那句「孩子就是無限希望」的真正意義。特別是當一個女娃娃撅著屁股刨沙坑,吭哧吭哧忙半天,等終於滿意時,起身太猛一頭扎了進去,他跟著仰頭傻笑。隨後那個心呀,柔軟到不行,拎著一袋子零食過去就要給人家分。人父母嫌他是怪叔叔不敢要,可架不住他實在太熱情,只得隨便挑了一樣。
……
等他回來,周漁說他,「你真不愧是你媽的兒子。」
他不著急,他想靜一靜,等那股激盪的情緒緩了再說!接著他就躺在野餐墊上,頭枕在周漁的大腿上小憩。
周漁推他,像個什麼樣子。
孫竟成睡自己的,才不管別人眼光。
周漁怕他曬,脫了外衫罩住他腦袋,隨後雙手撐在後面,讓他睡得更舒坦些。
孫竟成臉貼著她肚皮,悄悄捲起她 T 恤吻了吻,周漁懶洋洋地說:「該打你了噢。」
「你拍拍我……我就睡了。」孫竟成大言不慚。
周漁調整了姿勢,輕拍著他肩。等孫竟成睡著,她看看遠處的孩子,也慢慢垂頭打盹兒。
孫毓言追著哥哥們的風箏跑,跑上半天就累了,隨後折去沙坑裡堆沙子,堆著堆著他又想到了爸爸,想到爸爸給他堆過的長城,再看看周圍同伴都有爸爸陪伴,就爬回了半坡上找小叔,把正睡覺的他給搖醒。
小叔揉著眼坐好,問他怎麼了?
他學著最後一回見到爸爸、捂著胸口中彈倒下的樣子,問:「小叔,爸爸倒下以後去哪了?」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也成為一個勇敢無畏的大人後,他都忘不了四歲那年發生的事。如——父親緩緩倒地後再也沒起;如——他做那個動作時小叔的反應;以及在幼兒園的家長會上,他熟稔地表演過這個動作後,母親的再度崩潰。
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一次又一次,反反覆覆地撕扯著大人血淋淋的傷口。而那些受傷的大人們,則無條件地、仁慈地原諒了他。同時無限地寬容著他、愛護著他、教導著他,直至他也成為一個勇敢無畏的大人。
因毓言的那個動作,在大哥葬禮上都沒哭的孫竟成,那晚抱住周漁流淚。他痛心當毓言那雙澄淨的眼睛望著他,問爸爸什麼時候才回來?他不知該怎麼回答。
因為永遠都回不來了。
沒過幾天他們姐妹仨去了不同的地方,見了三個不同的陌生人。他們沒冒昧地上前打招呼,只靜靜地看,隨後就回了。
大哥的器官分別捐給了三個人。
回來的那晚飯桌上,他鄭重地同周漁商議要孩子的事。周漁沒反對,倆人推算日子,認為先調養倆月身體,計劃放暑假了懷。
暑假日子最好,天時地利人和,一來倆人能靜下心要孩子;二來順利懷上能生在隔年的春天。
春天多好啊!
大地回春,萬象更新!
孫竟成脫口而出,「那孩子就叫孫更新!」
……
周漁差點昏過去!接著就說「孫」姓太……那啥,點到為止,意思讓他自己品。
這下把孫竟成給得罪了,他舉了無數個歷史偉人:孫武、孫臏、孫權、孫思邈、孫中山……孫悟空!
隨後攻擊她「周」姓也俗!
喲呵、周漁也脫口無數偉人:周瑜、周敦頤、周恩來、周樹人!再往前追溯,周姬不分,周文王姬昌——也姓周!
孩子還沒懷上,倆人因為姓翻臉了,當晚孫竟成就被攆去了偏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