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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夢裡回到了那段時光,跌跌撞撞地爬上竹床,安穩地躺在上面,等著姥姥給她搖蒲扇。
天擦亮被喊醒,孫竟成牽她去前面山頭看日出,倆人裹著厚厚的羽絨服盤腿坐,相繼漱了口,抿著保溫壺裡的熱水取暖。還是沒有說話,還是靜靜地看著,等太陽完全升起,孫竟成喊她,「周老師。」
「說。」周漁眯著眼看太陽。
孫竟成想說你昨晚哭了,但改口說:「你真可愛。」
……
周漁倒顯難為情了,沒理他。
倆人喝了盒牛奶開始收帳篷,周漁望了眼雙人睡袋,問:「你以前出門都背這麼大帳篷啊?」
孫竟成卷著睡袋說,「以前沒這麼大。這套是年前才買的。」
周漁點點頭。
孫竟成品了半天意思,又補充,「我以前都單人帳篷。這是頭一回跟人住。某些人睡覺跟小豬似的,來回拱還打鼾。」
周漁白他一眼,懶得理他。
孫竟成哈哈大笑。
倆人前後下山,過了陡峭的梯道,並肩而行。
山路林蔭蔥蔥,山下陽光普照。
第20章 ——塑料姐弟——
柯宇回來的這幾天,不是同孫毓一看電影,就是躲在屋裡嘀嘀咕咕,或是悶在家裡複習。而且倆人心事重重,愁眉不展,走路耷拉著肩,像一對疲於奔命的小老頭和老太太。
周漁就好奇,男女生間有什麼好聊的,她上學那會男生跟男生玩,女生跟女生玩,涇渭分明,表堂兄妹間也是如此。
孫竟成批評她這是刻板印象,虧她還是老師,他最好的朋友就是他姐,他姐最好的朋友也是自己。
周漁不再搭腔了,他們這對姐弟也夠塑料了。在家裡說癱那兒,一塊癱那兒,頭抵頭不是編排老大,就是誹謗老二,或是合夥氣孫佑平。
老大老二則不屑與之為伍,一個在孫母面前說他們狼狽為奸,一個在孫父面前說他們沆瀣一氣。
上回老大在廚房一面吃油饃頭,一面朝孫母暗戳戳地告小狀,說這倆人像極了他們局裡才抓的一對雌雄大盜,問將來這倆人要是犯了事,他這當大哥的是大義滅親,還是怎麼樣?孫母毫不猶豫,大義滅親,絕不能影響你工作。話落就見這對姐弟像鬼魅一樣,悄無聲息地立在門口。
這四姐妹恩怨已久,可以追溯到幼時。據說當年孫竟飛孫竟成姐弟抓周兒,孫竟成抓到了孫母借來的警徽,但被老大狠狠咬了一口奪了過去,藏在嘴裡摳都摳不出來;孫竟飛則抓了一副小算盤,被老二用一個紅色塑料積木給交換了。
這對姐弟認為自己人生之所以被篡改,全是因為老大老二。孫竟飛曾一度要求老二把他的財產分自己一半。
之所以說這對姐弟是塑料花,只因遇上大難前,各自比誰飛的都快。
這天孫母在群里發牢騷,說剁牛尾的時候剁了手。剁——可見其嚴重性。姐妹四個約好回家,出門前他收到孫竟飛微信,問他到哪兒了。他說半個小時前都上樓了。
等到診所門口,姐弟倆同時下車……然後心照不宣地站在法桐下友好問候,沒一會老二來,老大也來,倆人才最後上去。
上去孫母原本笑容可掬的臉,看見他倆就變,說關鍵時刻顯孝子,將來等她墳頭草長三尺,再回來就晚了。老大局裡那麼忙,聽說媽切到手就立刻回,他們兩個遊民……
反正她咋說咋有理。
最終姐弟倆為了共同利益協商,以後他們岔開回,這個今兒先到,那個明兒先到。
孫母的手被切到了,沒那麼嚴重,孫佑平給撒了藥粉,簡單包紮了一下。周漁幫柯宇輔導完作業去了診所,晚飯孫母自然做不了,大嫂有事二嫂忙工作,只能她來。
原本孫竟飛打算做,看她來,解了圍裙就去忙正事兒。中介昨天就約她去過水電。孫母買了菜回來,不見孫竟飛,也懶得再管她,自己找個橡膠手套戴上,去廚房給周漁打下手。
周漁忙說自己能搞定,孫母說不礙事兒,她沒那麼嬌氣,傷口不見水就行了。
原本她是想趁機歇歇,但孫竟飛又跑出去了,她不好讓周漁一個人忙。家裡兒媳多,偏這個了,倚那個了,兒媳們明面上不說,私下朝兒子抱怨也影響他們夫妻關係。
大兒媳忙,二兒媳耍滑,女兒也不貼己,家裡有點事,也就周漁不聲不響地過來幫忙。她已經很知足了,能再說啥?
孫母心裡長嘆口氣,還是那句話,多子多孫多冤家。
「媽,沒鹽了?」周漁問。
「這呢這呢。」孫母去餐桌上拿,「剛買回來。」
周漁拆開,往瓦罐里倒了一勺,裡面燉著牛尾骨。
孫母斟酌了會兒,一面是試探,一面也是貼己話,「你跟老四也不小了,打算要小孩就計劃上,趁我還能幫你們帶。你媽身體也一般,還得照顧你奶奶,你奶奶那病最熬人心力,比我帶倆孩子都難。」
「好,回去我跟竟成商量一下。」周漁應下。
孫母心情好了許多,看老四這一段的變化,明顯感覺倆人像回到了新婚時候。想著不由人的暢快,孩子們過得好,比啥都好,飯她都能多吃一碗。
剝著手裡的蒜,又說:「昨兒菜市場看見你媽,眼睛都快沒神了,白頭髮也添了不少。你奶奶倒結實得很,挎著籃子跟在你媽身後買菜,跟個老小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