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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鼻子癢。」孫竟成癱坐在沙發上。
「就你毛病多,整天陰陽怪氣。」老大說他,隨後喊孫竟飛出來,今天姐妹幾個難得早早聚一塊,商量商量孫佑平生日怎麼過。
孫佑平今年 69,原本計劃是 70 歲大辦,可昨天孫母在群里說不興滿歲辦,要擱到 69 才吉利!6969 長長久久嘛!69 就 69 就吧,再倆月日子就到了,姐妹幾個坐沙發上提前商議。
孫母一會一趟地經過,一會一趟地經過,當聽見孫竟飛提議集資,買塊 200 克的金磚時,她撇撇嘴,不吭聲。老子過生日一個金鐲給打發了,你們爹就一塊 200 克的金磚?不想老二財大氣粗,說一塊金磚而已,他置辦就行了,犯不上眾籌。
她鼻子都要氣歪了,也不走了,索性在一邊忙忙這兒,摸摸那兒。
孫竟飛不樂意了,「你啥意思啊,你買金磚,那大哥得買間門面房唄?」
老二也覺不妥,「那就集資吧。」
孫竟成猶豫,「媽心眼特小,給爸買金磚她會不會多想?」
「媽還偷著樂呢!」孫竟飛說:「你以為金磚真是給爸買的,你信不信,到不了爸手上就被媽給剝削了。」
老大難得附和,「媽對金子可比對咱們親……」話沒落,背上就挨了一巴掌,孫母沒好氣地說他們,「生下來就該把你們換成金子。」
姐妹幾個大笑,他們早看見孫母在這兒晃,故意這麼說逗她。
飯桌上老大先帶頭說話,眾人見孫佑平沒意見,也紛紛加入聊天,聊年三十省台春晚爆紅的舞蹈《唐宮夜宴》。幾個人抬槓,抬舞蹈演員的衣服都塞了啥?嘴裡都含了啥?眼見抬著抬著要吵起來,老大起身,讓大家稍安勿躁,他給省台台長去個電話,說完拿著手機就去了陽台。
電話打通,他啊、哦,原來如此,恍然大悟狀地掛了電話。隨後面色凝重地坐回來,「台長說了,這些個人……全都是博物館裡復活的唐俑。」
……
「爸。」孫毓一環胸揉肩,「您可真冷!」
「不好笑麼?」老大不服氣,沒一個人笑。他踢踢老婆,大嫂壓著聲警告他,「明天你去給人道歉。」
……
「大哥,您這都過時了!」孫竟飛說完,拉著孫竟成回了裡屋。
「爸,她整天陰陽怪氣。」老大朝孫佑平說。
「爸,他倆是狼狽為奸。」老二附和。
他們在餐桌上吃著聊著,小孩們則跑去了茶几上分蛋糕,因分配不均,互飆才學會的髒話,一個罵:看你那鱉形!
一個回:看你那鱉樣兒!」一個罵:你個鱉孫!」一個回:你個烏龜王八孫!」
餐桌上爆笑!孫佑平臉都綠了。
二嫂過去一人給了他們一巴掌,問都從哪學的。
孫母一聲不敢吭,前幾天帶他們去跳廣場舞,倆伙人因為爭地盤罵架,她領著他們站那兒津津有味地看。
二嫂還直嘀咕,說家裡又沒人罵髒話,這都從哪兒學的?
說著那姐弟倆從裡屋出來,一個穿著孫母的外套,一個披著孫父的褂子,邊唱邊跳:太陽下去明早依舊爬上來,花兒謝了明年還是一樣的開,美麗小鳥一去無影蹤,我的青春小鳥一樣不回來……別的那呀喲,別的那呀喲……
孩子們歡樂的呀,拽著他們衣服圍著餐桌一起胡亂跳,孫母笑眯了眼,又得意又自豪地望向孫佑平,看、這都是她這輩子的驕傲和成就!
孫佑平也忍不住抿了口酒,任由著他們人來瘋似的鬧。不知誰斗膽提議,要他們喝一杯交杯酒,孫母啐他們一口,但還是嬌羞地舉著杯同孫佑平喝了。
鬧了有半晌,老大手機響了,他正要下樓去接,忽然在樓梯口捂住了心臟。當他緩緩轉身痛苦地看向屋裡熱鬧時,孫毓言興奮地大喊,「爸爸在表演中槍!」
「竟越——」
「爸——」
「大哥——」
第27章 再一次的家宴
過完清明節,距老大離開已經一個多月了。
家裡也一個多月沒再聚了。
孩子們呢,該去外地上大學的上大學,該念中學的念中學。那仨最小的,也都被各自接回了各自家,放學安排晚托的晚托,家裡請保姆的請保姆。
頭七過去,孫佑平就開了診所照常接診。開門的第一天就熱熱鬧鬧,也不是來看病的,都是些街里街坊過來坐坐,這個送點親手做的這個,那個送點親手蒸的那個,也都不出聲安慰,問候幾句日常就回了。
有個街坊同他站街邊兒,聊發芽的法桐聊半天。說法桐沒梧桐好,梧桐筆直筆直的,不僅開出的一串串紫色花好看,且葉子也夠大,夏天能遮好大一片蔭。
孫佑平背著手仰頭看法桐,沉默半晌附和,「梧桐好。梧桐的樹幹夠直,伐了還能賣錢。」
大伯也每天來坐坐,有時候說話,有時候不說話,大部分時候或喝會茶或打個盹兒,然後騎著自行車就回了。用他老人家的話,人退休了,就剩在家等閻王請了。也是他老人家的話,說有些孩子在世界上活著,但在父母心裡已經死了。他大兒子年輕時叛逆離家,一二十年音訊全無。
孫母徹底清閒下來了,每天只煮他們老兩口的三頓飯,有人喊,就去搓會兒麻將,沒人喊,就坐沙發上看電視劇,時常看著看著就睡著了。太陽從她身上照一天過去了,照一天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