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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你們兩口子關上門隨便鬧,我也裝作不知道。過好過壞都是你們自己,父母跟不了你們一輩子。」孫母事先警告,「要真鬧到過不下去了,這門你也別回了。我就算想跟你開,你爸也會站那堵著。」說著說著難過了起來,「你們也都老大不小了,懂點事吧,別讓雙方父母跟著操心。」
「街上那麼多三四十歲的,人都在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哪一個像你……」孫母說著擦淚,「我就沒見過像你這麼反骨的孩子。」
孫竟成呆站在那兒,準備回去辦公,被孫母恨鐵不成鋼地喊住,「你想餓死?」見他又折回來,往他嘴裡塞了另一個羊眼,盛了碗滿是肉碎的炸醬麵。
孫竟成愛吃羊眼,家裡但凡煮羊頭肉,一對羊眼都是他的。
孫母忙完廚房的瑣碎,端了一罐醃製燉爛的肉給他,「回去放冰箱裡頭,以後你跟周漁不想煮飯,就下點白面舀一勺肉。怎麼都比外面強。」
「你也聽話,收收心好好工作,別再滿世界的亂跑。前天你爸聽說你去了黃山,都有點氣不順。結了婚就要顧家,不能由著婚前的性子來。」
孫竟成從樓上下來,閒站在路邊兒。街上正冷,說今晚會有雪。孫佑平從左面公廁回來,視若無物地越過他,回診所套上白大褂,繼續坐那看診。
孫竟成的外貿生意並不好,吊著口氣,夠養家餬口罷了。在父母眼中他那就不是個正經差事。
什麼是正經差事?
孫佑平會說是醫生、警察、教師……最不濟也是普通公務員。因為這些尋常百姓夠得著,切合實際。孫母則認為是做買賣,像二兒子那樣,做飲食行業,開幾家飯店就夠一輩子了。因為民以食為天……民以食為天,每回只要經過老二門庭若市的大飯店,她心裡就舒舒坦坦的。
老二媳婦的醫美中心和孫竟成的外貿公司,都是她看不懂的。醫美中心太闊氣了,都是有錢人來的地兒,這錢總感覺賺得不踏實。孫竟成的小公司吧,就那兩間房,坐著幾個人。今年她沒少關注新聞,國外疫情更嚴重,外貿自然也就艱難。
周漁周一就回來上課了,馬上期末考,老師不能休假。江源的事學校也處理好了,賠了筆錢,家長帶孩子去北京治療。學校也都在各班級各死角裝了監控,除了廁所里,哪兒都能查到。
周漁對桌的胡老師說:「裝監控還是好,咱們老師能省點心。」
「你們班學生就沒抗議?」蘇老師問。
「沒啊,就不屑地噓了聲,也沒什麼反應。」
「我們班可好了,裝上去的第一天就被蒙了塑膠袋。聽說三年級全年級都沒反應。學生大點就是不一樣。」
「那是他們都忙著備考。」年級組長經過說:「一個個都兩耳不聞窗外事。我在食堂里吃飯,看見三年級那幾個拔尖生的努力勁兒,我自己都汗顏。」
「我也觀察了。」周漁附和,「那幾個學生都不打飯的,只換著口味吃包子花卷,一個人打包四五個,路上邊走邊吃,吃完到班級接著刷題。」
「這事不稀奇,年年有。」胡老師見怪不怪道:「凡是坐在食堂里有湯有肉有菜,慢悠悠吃的三年級學生,基本就是高考沒指望了,自我放棄了。」
「吃飯吃飯——吃飯嘍!」走廊里經過的體育老師朝辦公室喊,「去得晚就沒肉吃哈。」
「小汪老師小汪老師……」周漁急急地喊住他,話還沒說出口,汪老師先說:「姐姐,您晚了,數學老師已經把我的課借了。」
……
「這周兩個班的都借了?」周漁問。
體育老師打個響指,「另一個早被班主任借了。一個月前就找我預訂了。」
……
周漁回辦公室,胡老師悄悄教她,「你下回提前一個月,找體音美廣撒網式的借。別只張口借,食堂里請一份飯。」
……
周漁裹著圍巾戴上手套準備下班,胡老師問她,「不去食堂吃啊?」
「不吃了。」周漁說完,收到孫竟成微信,說晚上忙完住新區。
周漁沒回,這周已經是他第三天住新區,自從那晚新區回來後,倆人就再沒見過。她依然高高興興地下班,約上大嫂吃小火鍋。前一陣她請大嫂幫了忙,一直說要回請她頓飯。
倆人點了鍋上完菜,不緊不慢地邊吃邊聊。大哥下班時間沒點,大嫂一般也不等他。吃差不多了,大嫂多了句嘴,說前兩天夜裡大哥接到孫竟成電話,諮詢著能不能把他名字從戶口本上註銷。
「你大哥說只有死人才能註銷,老四成應該是賭氣,說就當他死了。後來你大哥就拿著電話出去聊,聊了半個鐘頭才回來。」大嫂斟酌著說:「我以為老四喝多了,你大哥說沒事兒,他不喝酒。」
大嫂為人謹慎慣了,原本她不該多這嘴,有窺探人私生活的嫌疑,心眼小的會以為是在看笑話。這兩天她左思右想,還是打算跟周漁說兩句。妯娌仨她最待見周漁,也是最希望她能跟老四好好過日子的。她可不想再遇見個像老二媳婦那樣刁鑽的妯娌。
今年她明顯感覺到這兩口子不太對。婚姻里一個女人過得好不好,根本是瞞不住的。從她的一顰一笑,眼神和狀態里一覽無餘。不過都是聰明人罷了,人家想要體面,你硬要往下扒,這就是你不識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