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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戲很快拍完,這邊導演一叫停,俞曼川本來是伏在趙子銘的肩頭哭泣,即刻便伸手將這個小白臉推開,她手下大約沒個輕重,將趙子銘推得踉蹌了幾步,也不管,自顧自抽出別在衣襟上的手絹擦眼淚。再去看她臉上,全然是一臉的無聊冷淡,剛才那種悲切的神色,像被撕開揉成團的廢紙,早沒有半點影子。
謝方思對於她的演技,從看過第一部電影之後,就是很服氣的。今天當面看過她拍攝,更加嘆為觀止,頭一回很深切地感受到,女明星光有一副青春靚麗的外表,實在還是不夠。
她跟著周圍的工作人員一道鼓了鼓掌,瞥見手錶上的時間,已經不早了。因還要趕去馮教授處點卯的緣故,同俞曼川說過一聲後,便自行離開。
然今日的拍攝地卻是來客不斷,早上走了一個謝方思,下午剛過兩點鐘,林春常便一身西裝革履,邁步走進花園洋房的黃銅大門。
他當然是為白海棠來的,專程坐在長凳上等她拍完,見她下了戲,上前邀請道:「密斯白,我早早同你約好了日子,今天拍到這裡,總該結束了吧。我想帶你去附近的咖啡廳坐坐,今天特地開了洋車來,就停在別墅外頭,還要請密斯白賞臉呢。」
白海棠在他走來時,兩眼便不動聲色地朝他身後看去,沒看見那個令自己傾心的偉岸的身影,心裡不免有許多失落。可又聽他說到咖啡館,想到他以往的做派,也許他讓唐易文先行等在咖啡館裡,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便微笑著答應道:「那當然沒有問題。只是我晚上六點鐘還有戲拍,密斯脫林把我帶走,也得請你把我帶回來才好。」
能夠當心中女神的護花使者,林春常哪裡會不願意?當下喜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密斯白的接送問題,我當然是要負責到底。來迴路上統共也就半個鐘頭,餘下三個半鐘頭,盡夠我們吃飯說話了。」
商量妥當,便坐了林春常的汽車,去了臨近的一間三層樓咖啡館。雖打著咖啡館的招牌,館內也供應西菜洋酒,說是西餐廳也不為過了。店裡稀稀落落沒有幾位客人,一上二樓,更是看不見幾個人影。
林春常帶白海棠入了二樓靠窗的一席雅座,白海棠環看了下四處,如此環境之中,自己的心上人,實在沒有忽然冒出來的可能。她多少有些不甘心,微笑著問林春常道:「今天真是稀奇,密斯脫唐沒有和你一起來嗎?」
林春常對於她突然提到唐易文,感到很莫名似的,好笑道:「他如今幫著家裡做生意,真真正正是個大忙人了,哪有功夫和我一起來?前段時間還好說,他有些空閒,我生拉硬拽,總能將他請動。現在麼。」他聳一聳肩,頗為憋屈的樣子,「我之前不是害你的朋友進了回警察廳嗎?我也不是存心的,偏偏他沖我發了頓脾氣,跟著就不大搭理我了。現在他忙起來,我更是請不動他咯!」
白海棠心裡一緊,連自己的指甲扣進手心裡都不察覺,只強自微笑著不說話。
林春常卻留意不到這些細枝末節,重新雀躍著問道:「上一回答應,要送我一張小相的,密斯白還記不記得這話呢?」
白海棠的手下意識地捏住了放在腿上的手袋,那裡頭,正是她準備好的相片。只是不是一張,而是兩張。她滿心想著,林春常總是拉著唐易文一道來的,那時候,正可以借著送林春常相片的機會,也送給唐易文一張。於時機上看,是很合情合理的。
且那信封里的小相,也內有乾坤。送給林春常的,不過是尋常穿了西式襯衫的很素淨的藝術相片,可預備送給唐易文的那一張,自己穿了身一字領子的洋裝,露出整段肩頸與鎖骨,連自己見了,都覺得很嬌艷嫵媚。
她對著整本相冊挑挑揀揀,於幾十張相片中挑出這一張來,又在相片的背面,用娟秀小字寫了「唐易文先生惠存」的字樣。
只要他回到家裡打開信封,以他的沉穩通透,對於自己的愛慕,不說能讀出十分之十來,一定也能心中有數。只要他打開信封。
可現在呢?不說是打開信封,就連將它送出的機會,也已然失去了。
白海棠知道,此事不能夠怪林春常,可看著對面這位一派沒心沒肺沒眼力見的大少爺,她心裡就是冒火——從前將人帶來那麼多次,怎麼偏偏這一次不能帶來呢?
她在情緒上固然已經體驗了一番直上直下的跌宕,面上卻還是保持淡然,道:「我答應了的事,當然會記得。不但記得,我現在就已經帶在身上了。」說罷,伸手進手袋裡,將那封原本就準備給他的信封取了出來。
林春常想不到願望達成得這樣快,簡直是心花怒放,喜滋滋地接過了那小巧的信封,送到鼻子下輕輕一嗅,甚至覺得它帶著一陣若有似無的幽香哩!
他是太過於激動了,滿心撲在手裡捏著的這張寶貝上,也就注意不到,坐在對面的白海棠,表情是很冷漠失望的。
作者有話要說:我肥來了!麼麼!
☆、第 17 章
若非是很相熟的人,謝方思是不大上心的,一點尷尬發窘的小事,一兩天的時間足夠可以忘記。何況再遇見李言時,和上一次足足相隔了四天,又這四天之中,應陳嫣的邀請去她家裡做了一回客,愉快的心情,更可以加快窘迫情緒的排解。
只是沒有想到,再一次見李言,會是在德美電影公司的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