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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言居然抱著個姑娘!這就足夠叫人稀奇了。那人一陣吃驚,隨即哈哈一笑,滿臉調侃地走近了,拍著李言的手臂道:「你從哪裡拉來的人?怎麼,她比鈴蘭璐璐兩位小姐都要好麼?」一面調笑,一面不住地往他懷裡探看。
這一下他就站在李言身邊,便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懷裡的小姐穿白色的襯衫與格子細布的洋裙,實在像是個女學生的樣子。她被李言狀似蠻橫地摟在懷裡,看不清楚長相,只是那披在肩頭的長髮瞧著倒很柔順,那微微露出的脖子和耳後的皮膚,也是很白皙的。
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怪笑一聲,沖李言道:「看看清楚你拉的是誰?還不快放開人家小姑娘。你要是不喜歡鈴蘭璐璐,讓她們都走開,換別人就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敬業的存稿箱,
我噠主人不堪加班重壓,跑出去散心去啦~~
☆、第 26 章
李言抬起另一隻手搖晃一下, 說了一句「不」,帶著厚重的鼻音,與醉鬼的嘟囔一般無二。他遲緩地轉動著視線, 低頭對懷裡的謝方思道,「我不去。你說請我喝茶, 還算不算數呢?我跟你去。」
說罷,那搖晃的手便握住了謝方思的肩膀, 形成一種將她團團環抱的姿勢, 頭也向下湊著, 去貼近她耳邊的鬢髮。只有謝方思知道,他握著自己胳膊的大手整個圈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像是一種提醒。
只是這在旁邊不知情的先生看來,實在是一個喝到迷糊的人,本能表現出的親密與喜愛。他微微一愣,心想百樂門是個什麼地方,一位女子主動對一位男子提出請他喝茶, 那是什麼意思?對於謝方思的身份, 頓時生出了曖昧的猜測,對於李言的狐疑, 也就徹底地打消了。
他心裡升起看戲的趣味, 視線當然落到了謝方思身上, 要看她如何回復。
謝方思被李言困在懷裡,儘管只能看見他的襯衫領子與脖頸處白皙的皮膚, 卻不妨礙她感知到一道投射在自己身上的古怪的視線,心想那位來找李言的先生,一定是在看著自己。
她的心跳復又加快起來, 可再緊張,也比不上剛跑出家門,坐在黃包車上的時候了。一來李言就在身邊,實在是一個可靠的後盾;二來知道白海棠正是身處百樂門的二樓,與馬上可以找到她的迫切心情相比,眼前這一場小波折,顯然已不算什麼。
謝方思輕笑出聲,看也不看在場的另一位男士,只將臉微微地向上抬起一些,聲音曖昧帶笑,對李言道:「我說話算數,就是你的朋友願意不願意放人呢?」
李言原本只想,以謝方思的聰慧,應當能看出自己是極力想要脫身的,無論她接什麼話,總有法子把它引到離開的話頭上去。可想不到她只說一句話,就是這樣的漂亮!又她說話的聲音同往常很不一樣,像是往他心裡吹了一口香風,整個人都跟著麻痹了一下。
果然,根本不必李言多說,一邊的中年男子便朗聲大笑,食指對李言點了又點,狎促道:「好好好!我再不放你走,豈不成了壞你好事的大惡人?」他夾著滿是精光的眼睛,從皮夾子裡抽出一張一百塊的紙幣,塞進謝方思的手袋裡,叮囑道,「小姑娘,可要好好照顧我這位朋友啦!」
此後,他又朝李言投去稀奇又不可思議的一瞥,這才得意洋洋地邁步走開了。沒有走出多遠,似乎是遇到了同行的夥伴,那調笑的聲音又遠遠地傳來了:「走走走,不必等他了。我說那姓李的像是瞧不上鈴蘭和璐璐,你猜他喜歡什麼樣的?哈哈!保管你猜不到!他是喜歡女學生哩!」
不知道另一個人說了什麼,他又道:「哪兒有人油鹽不進,那是你沒有找對路子!你瞧瞧!人家好哪一口?要說圖新鮮,咱們都還比不上他呢!」那說話聲漸漸聽不見了。
李言已經站直了身體,仿佛剛才那個醉得東倒西歪的人,根本不是他似的。他在那男人掏錢的時候,就緊緊擰起了眉頭,為防露餡,只能隱忍不發。現在人走了,當下將那張錢從謝方思的手袋裡捏出來,狠狠地揪成一小團,隨手扔在地上。
他有些不敢面對謝方思了。
那人將謝方思誤認成什麼人,他聽得出來,謝方思就聽不出來麼?那張帶著侮辱意味的錢,他可以撕了扔了,可他說的那些混帳話,她可以像沒有聽見過那樣,全然不往心裡去麼?她勢必很委屈,而這份委屈恰恰是因為他......
李言從沒有過這樣迫切地想要討取一個人的諒解與歡心,也從沒有過如此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
他心想,總要先有一句道歉,不論是為自己對她身體上的輕薄,還是為她言語上受到的侮辱,他都很應當致歉。他心裡實則是有些忐忑的,害怕她是迫於形勢與交情不得不幫自己的忙,其實心裡並不情願。
李言嘴唇微動,剛要說話,想不到謝方思先一步握住了他規規矩矩垂在身側的手臂,臉上不見低落傷心,反而滿是焦急懇求,道:「李先生,十萬火急!請你幫我一個忙好不好?我一個朋友現在二樓最大的包廂里,恐怕遇上了什麼事情不能夠脫身。有什麼法子能把她帶出來麼?或是托一個西崽進去看一看,確認她的安全也好呀!」
李言這才意識到,像她這樣文靜規矩的女子,何以單獨一人出現在百樂門呢?且她初初看見自己的時候,臉上確實閃過如釋重負的神色,可見是為了什麼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