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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方思喟嘆道:「我以前在首都念書的時候,也有滬上的同學,總說到了上海,一定要來看一看南京路上的百樂門,據她所說,簡直如同仙宮一般。我今天總算也看到了。」
白海棠道:「這裡不但是仙宮,還是銷金窟哩。一旦進去,給西崽的小費最低也要一塊錢,更不要說吃的喝的,或是和舞女跳舞、給歌女彩頭的花費了。」
謝方思擺著手笑道:「不不不,我不進去,在外面略看一看就好。去年我有一位女同學過生日,那時候首都新開第一家跳舞廳,她新鮮得很,就在那裡辦小請客。只是舞廳里的環境與人流很亂,那天和隔壁桌的客人吵起來,差點要大打出手。要不是同行有幾個男同學,能不能安全地出來,那都是未知數。我是杯弓蛇影了。」
白海棠眨著一對笑眼,拿指頭戳了她一下,道:「先不說你願不願意進去,看你這樣的衣著,他們未必肯放行哩!」
謝方思低頭審視自己的穿著,身上穿了半袖的白襯衫,配褐色格紋的細布裙子,腳上的皮鞋簇新整潔。稀奇道:「這不大應該。我看著雖不像個闊人,可是人家闊人,就非得顯露在穿著上嗎?」
白海棠樂了,拉起她戴了手錶的手道:「你不闊嗎?這裡的西崽都是人精,眼光很毒的,客人一來,先看首飾和手錶。他們看見你這隻表,也知道你有些家底了。」
轉而又正經起來,解釋道:「總之,不是闊不闊的緣故。我的意思,你瞧著像個女學生,時下的社會,對學生難免愛惜一點。你說,一個女學生進了跳舞廳,要是出一點事,或是家裡人鬧上門來,那些言辭辛辣的小報會怎麼寫?但凡能避開這一層風險,失掉一兩個女客人算什麼呢?」
謝方思這才恍然大悟,笑道:「哦!原來也不必我躲開它,它還要想方設法地避開我呀!」
這話逗得白海棠也是咯咯地發笑,將挽著她的手臂一拉,道:「走,我們往前走回家去!」
作者有話要說:導演:李先生又來了呀,剛剛密斯白還diss你登不上主角欄,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李言:我是謝小姐的CP麼?
導演:是的呀!
李言:那就行了。
導演:......
為了趕上本周申榜,今明雙更~
☆、第 4 章
回到五十六號已經晚上九點半,謝方思收拾完了自己的行李,已將近十點鐘,便換上睡衣預備睡覺。
她剛系好紐扣,房門外就有人哚哚地叩門。白海棠穿了水紅色的絲綢睡衣,燙髮嫵媚地披散在肩膀上,整個人沒有骨頭似的倚靠在門邊,邀請道:「你來我房間,我們一起睡,還可以談一談天。」
謝方思當然樂意,便一路去了隔壁的主臥室。此處實在很有白海棠的美學風格,擺著大鏡子的雕花梳妝檯旁邊,那一架黃銅床上拉著很羅曼蒂克的鏤花紗幔,將床上縫著花邊的粉色絲綢被褥若隱若現地遮掩著,極富女性的美感。
床已經鋪好,兩人一人一邊枕頭,睡到床上。
謝方思十二分輕鬆地睡在被子裡,白海棠躺在她旁邊,拿胳膊托在臉頰上,將上半身微微地支起。她那件絲綢的睡袍已經脫了,只著一件吊帶的真絲睡裙,露著兩條雪白的臂膀,又有烏黑的鬈髮披在身上,真是美艷已極。
謝方思在昏昏夜色里瞅著她,忽然道:「你之前拍的電影金色年華,我在首都的時候特意去查電影院放映的場次,看了兩回。那裡頭,你也是穿一條水紅色的裙子,很好看。」
白海棠卻很灰心似的,嘆氣道:「好看有什麼用?我在裡面的鏡頭,統共才那麼十幾秒鐘。我的一位朋友,是場場電影都不落下的,卻壓根不曉得我演過什麼金色年華哩。」她拿另一隻手蓋著謝方思的手,道,「你是衝著我去看的,難免格外留心,要從這幾十分鐘的電影裡,將我找出來。換做別人,誰能留意到呢?」
謝方思很真心地道:「不要這樣想,哪個教書的教授,不是從學生當起的呢?我們慢慢來罷。」
她談興上來了,也從被窩裡探出身體來,撐著上半身問:「拍電影有意思嗎?」
白海棠笑道:「這要怎麼說呢?既有意思,又很沒意思。你沒有名氣,就沒有好的導演來找你,只能撿一些可有可無的配角演一演。愈是這樣,愈是沒名,簡直找不到可以破解的法子!」
謝方思卻微笑道:「這一次不就是破解的法子麼?投資電影的外國人要自己挑選角色,那不是導演可以說了算的,多好的機會。」
白海棠苦笑一下,道:「是個好機會,不然,我不會非要請你幫忙不可。只是上海那麼多女演員,有名有貌者更加多不勝數,哪有這麼容易呢?」
謝方思心想,別人要有競爭的心思,那是沒有辦法的事,只是別人管別人,我將自己的事做到最好,也就不可惜了。便提議道:「這一部電影,說的是個什麼故事?英國那一邊的出資方,從前還拍過什麼電影?請的什麼模樣的演員?但凡有一點關係的,都要和我說一說。」
白海棠見她問得這樣仔細,不能不受到一點鼓舞,道:「具體的情節是保密的,我們只知道一個大概,另拿到兩幕小戲,我明天都拿來給你。」
她撐著頭,看著眼前謝方思白皙清麗的面貌,忽而問道:「方思,你......」她像是有些不好啟齒似的,舔了舔嘴唇,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你有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