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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方思心中大痛,臉上卻要做出一點笑臉,寬慰道:「醫生說這病不大好治,可還是大有希望的,您瞧,藥已經用上了。」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床邊的藥水瓶,似鼓舞又似懇求地道,「您現在呢,就當自己是在療養,不要總想著生病的事,潛移默化里,給自己許多心理上的壓力。醫生也說了,病人的情緒,對病情的恢復有很大的影響,心情愉快了,病才好得更快呢。」
謝老太太被謝方思小鹿似的殷切的眼神注視著,自己也在深深地看著她,但她聽見了腳步聲,視線轉過一些,看見了緊隨謝方思走進病房的李言。
她抬手在謝方思頭上撫了一撫,道:「我看保溫瓶里沒有水了,你去接點熱水來,我想兌一點溫水喝。」
此時此刻,謝老太太不拘提出什麼要求,謝方思都全然地想辦法滿足,何況只是打水呢。當下要她好好休息,自己提了保溫瓶往醫院底樓供熱水的房間跑。
李言在謝老太太把謝方思支使走的時候便已會意,等人走出病房關上門的下一刻,便邁步到謝老太太的病床邊。他扶著老太太靠坐起來,又將枕頭豎起墊在她身後,方便她與自己說話。
謝老太太果然露出一點欣慰的笑意,看著他道:「我的命如今捏在老天的手裡,我自己是說不準啦。」
李言微怔,心裡知道,她已經是很瞭然的。除卻面對謝方思,他自認於感情上比常人冷淡許多,此刻也不免升起一絲悲切,變相地激勵道:「不會的。方思和我都陪著您,我們結婚的時候,有許多事,還得靠您拿主意。」
聽到「結婚」,謝老太太的眼裡便浮起一點水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我已經不敢想那麼以後了。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不會虛情假意,我想求你一件事。往後,你替我照顧好方思,行嗎?」
李言聽出了她話中深切的含義,她唯恐自己等不到那個時候,已然將謝方思,全權地託付給自己了。他心中大動,從一句輕飄飄的言語中,感受到往後餘生歲月久長的重量,卻由心底坦然地接受,鄭重地允諾道:「您放心。我在,她在。」
他也握了謝老太太的手,像謝方思往常做的那樣,懷著對於祖輩的愛敬與關切,誠懇道:「方思有我照顧,不會讓您有後顧之憂。您什麼都不必想,只管安心養病吧。」
那日之後,謝老太太每天都要掛藥水瓶,但謝方思知道,那西藥是治標不治本的。她最珍愛的人還有幾日可活,全看老天,自己能做的事太少太少了。她幾乎把每天都當做祖孫倆可以相處的最後一天來看,生怕命運在下一刻收回善意,不再多施捨一秒鐘。
作者有話要說:祖母是小謝性格形成的源頭,也會成為推動她腳步的助力,大家不要難過,平行番外會再見面的!
(劇情設定為原發性白血病,當時的醫療水平還診斷不出)
☆、第 42 章
第二天, 謝方思剛踏進病房,謝老太太便靠坐在高高疊起的枕頭上向她招手,道:「東西帶來了嗎?」
謝方思便從手袋裡拿出一張存摺簿和一個頗有厚度的油紙信封來。昨天她打完熱水回來不久, 謝老太太便叮囑她明天一定將她放在床頭櫃抽屜里的東西拿來,正是她手上這兩樣了。
謝老太太伸手拿了信封, 又沖她點了點頭,示意她打開存摺簿看看。
謝方思當然知道這是家裡的存摺, 原先還有些不解, 以為是老人家擔心住院的費用, 解釋道:「我的薪資不低,足夠付清醫院的花費了,何必動用這張存摺。」可翻開的那一刻, 還是被上頭的數字驚了一跳,下意識地不再言語了。
她從小就能感受得到,她們家雖不是如何的富裕,總還是不愁吃穿,從沒有鬧過經濟上的危機。可存摺簿上堪稱高額的數字, 不由地讓她陷入深思。
那一邊, 謝老太太也打開了信封,倒出裡頭一疊大大小小的相片來。她從裡頭挑出一張, 自己入神似的深深看了許久, 才遞給謝方思道:「方思, 你來看。」
那相片上,並排站著一對男女, 男的清雋女的秀美,另那女子的懷中,還抱著一個被包在襁褓中的小嬰兒, 兩人俱都對著鏡頭微笑,足可見是一對剛迎來了小生命的恩愛夫妻。可謝方思的視線卻被他們身後的景物所吸引了,覺得那建築格外的眼熟,自己必定是在哪裡見到過的。
她回想了片刻,靈光閃現,記起那是滬上久負盛名的萬國飯店,自己之前在滬上的時候,每每路過那裡,都忍不住為那棟宏偉的建築駐足。她有些驚訝,想不到自己的父母生前,也去到過滬上啊。
謝老太太摸著那相片上的兩個人,嘴角分明含著點微笑,眼裡卻全是傷痛,道:「你出生的那一年,恰逢萬國飯店建成,你爸爸因是設計飯店的骨幹工程師之一,特意帶了你媽媽和你,到飯店門口合影,留作紀念。」
她沉沉地嘆了一口氣,眼眶裡已然有了濕意,「你爸爸孝順能幹,娶了一位太太,也是體貼懂事,不過多久,又生下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孫女。哈!再沒有比那時候更好的日子了。可是偏偏......」
謝方思已經聽得愣了,她只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死於一場交通事故,可那時候自己實在太小,甚至還沒開始記事,又因為是一件傷心事,便也不常問起。原來原來,他們一家早先便定居在滬上,父母出事之後,謝老太太才由滬上搬到南川來的。並且鑑於她父親的職業,又老太太在搬來南川前,勢必賣掉了滬上的產業,那存摺簿上的存款金額,也就很說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