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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圖南慌張地回了房間,背靠在門上捂著砰砰跳的胸口。施圖安從衛生間出來問:「姐,你怎麼了?」
施圖南嚇了一跳,輕吁了口氣道:「沒事,在甲板上碰見了一個……罷了。」
「你就這樣去甲板上吹風?」施圖安詫異。
「大衣落在那了,等會讓晚香去拿。」施圖南坐在梳妝檯前摘耳墜子,摘下解著旗袍領站在屏風後,換下睡衣進了衛生間。
頭等艙空間大,有會客室、衛生間、衣帽間、整體風格是中西糅合,更偏西洋化。施家有一棟洋房在上海,設計師是位英國人,設計出來倒也耳目一新,但仍不覺如意,她更鍾愛中式。
這客房她最喜歡三樣:蘇式的黃花梨床;駕鶴西去的屏風;波斯的手工地毯。施圖南覺得洋人就是洋人,不懂中國人,不然怎麼會擺一幅駕鶴西去的屏風?從衛生間出來,赤腳踩在波斯毯上,床上的施圖安兩腿夾著被子在看書。施圖南摸到床下的暗格子,拿出盒煙,又悄聲回了衛手間。
李邽山拎著大衣回了客房,把大衣隨手丟在沙發上,走到鏡子前左右照了照,也許是臉皮厚,除了一道指甲劃痕,完全看不出挨了兩巴掌。側著臉摸了摸劃痕,罵了句髒話,解著褲子去衛生間撒·尿。出來老三站在沙發旁,拎著大衣問:「大哥,這是娘們兒的吧?」
李邽山拿過來掛好,問道:「怎麼回事?」
「大哥,施家的箱子不比別家,根本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撬開,」老三道:「別家都是鎖,她家是新興的密碼,俺們兄弟哪見過密碼箱?老四說可以撬開,但怕動靜鬧得太大不好收拾。」
「別家呢?」
「宋家有二箱珠寶,四箱金條,五箱白銀……」老三湊上前道:「大哥,你猜俺還發現啥了?」
「好傢夥!他家竟然有兩箱子彈,兩箱槍!老四怕他們有想法,先把路給抄了子彈全給換了。」
「宋家膽子倒不小,」李邽山坐下道:「接著說。」
「杜家確實虛,白銀倒有幾箱,珠寶兩箱,其它都不是什麼值錢物。何家古玩字畫……」正說著門被推開,老二進來道:「大哥,宋家集結了各大商賈,不曉得在密謀啥?」
「密謀?讓他們反。」李邽山不甚在意。
「大哥,那施家咋整,那十幾箱撬不撬?」老三道:「俺覺得這事很微妙,要不是啥值錢物,施家會全用新型密碼給鎖上?施家一看就油水大!」又不忍道:「大哥,俺說句心裡話,俺覺得施家都是一幫子娘們兒,咱們要是整得太多,俺總感覺在欺負娘們兒。」
老二拍他一巴掌:「婦人之見!施家最為富不仁!施人和是最早販賣鴉片的,只是這些年收斂了。這幾家哪個沒販過鴉片開過妓院?咱們要是匪他們就是惡霸。」
「不撬,施家先不動。」李邽山指尖刮著臉上劃痕,盯著木架上的女士大衣道:「我要看看那白天鵝,想使什麼本事。」
*
深夜,施圖南毫無乏意,扭頭看了眼熟睡的施圖安,穿了件外套,輕聲出了房間。在甲板上轉了圈,找到一排休息椅坐下,隨手朝椅子下一擲,攏了攏外套回船艙。
第4章 馴化
「故九萬里則風斯在下矣,而後乃今培風;背負青天而莫之夭閼者,而後乃今將圖南。——圖南,你要記住自己名字,你是有大志的人,不要學做一般的婦人,在家相夫教子。」
「圖南,你我母女緣分已盡,該教你的我都教了,你回去吧。」
「圖南,不要學你母親。女人念太多書心就野了,心野了就壞了,這個時代容不下野心大的女人。今晚罰你不許吃飯,跪祠堂里去吧。」
施圖南睜開眼,夢裡很亂,看了眼時辰,不過才睡了兩個鍾。門被輕輕擰開,施圖安探出個腦袋,見她醒了,推門進來道:「姐,我幫你拿早點到房間吧?餐廳烏煙瘴氣亂的很。」
「怎麼了?」施圖南半坐起來。
「宋老爺的一位姨太太,背著他養了個潦倒的畫家。她為這畫家在三等艙買了票,反正就被逮了個正著。」這事見怪不怪,哪棟高門大戶里都要有一兩起腌臢事。
「宋老爺的姨太太?」
「對呀,這事是被一張紙條塞到宋家客房的。」施圖安大刺列列地歪在沙發上,言辭鑿鑿道:「宋家八成是得罪人了。」
「有點女相。」施圖南警告她。
「哦。」施圖安換了個姿勢躺好。
「姐,懷先哥讓你吃完飯去找他。說讓我們都過去。」
*
施懷先在餐廳碰見梁晚月母女,幾個人坐一桌,施懷瑜揶揄道:「宋家的臉算是丟盡了,這事被捅得人盡皆知,早就看不慣這位姨太太了,成日裡趾高氣昂的,正室的派頭姨太太的命。」話落兒,梁晚月變了臉,把餐叉往桌上一撂,別過臉生氣。
施懷瑜自知失言,也拉不下臉道歉,攪著杯子裡的牛奶,又嘟嘟囔囔地說:「你就敢在我們姐妹面前撒氣,我們是你親生女兒,你有能耐怎麼不朝大姐,不朝父親……」——啪,臉上挨了一巴掌。
施懷瑜捂著臉看向梁晚月,咬著嘴唇紅著眼跑了。
「成日裡口無遮攔,早就該打了。」施懷瑾臉色也不大好看。
「她是你親妹妹。」梁晚月打完就後悔了。
「親妹妹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