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這不是中國字?」李邽山道:「去去,給施大小姐弄……整一杯coffee」
「大哥,啥是摳飛?」老三撓頭。
「coffee就是咖啡。」
「哦哦哦。」老三轉頭問:「施小姐,你要加糖嗎?」
「不用,謝謝。」施圖南道。
「不客氣不客氣,給美麗的小姐端摳飛是俺的榮幸。」老三笑著離開。
房間只剩下倆人,施圖南等著李邽山開口,李邽山干抽菸,饒有興致地打量她。身子忽地往前一傾,惡作劇似的,朝她臉前噴了一口煙霧。
施圖南偏開臉,不動聲色地問:「李先生見過我?」
施圖南肯定自己沒見過他。等半天不見回答,只看他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過來,手掌猛地拍向自己大腿。不待施圖南反應,他捏著一隻蚊蟲舉到她臉前,道:「蚊子。」
施圖南反應過來,又羞又怒。
李邽山看巴掌拍向的位置,大駭,隨後一臉鄭重道:「真對不住,我看到蚊子太急切了,怕叮了施小姐。」說完自覺沒誠意,又誠懇地說:「sorry,抱歉,望施小姐不與我這粗人一般見識。」為表誠意,摁滅了煙,一改輕佻地問:「施小姐剛問的什麼?」
施圖南漲紅著臉,狠狠地瞪他了一眼,驚得說不出話。
李邽山看著她,認真道:「施小姐在《新青年》上發表了一篇對於文明的理解,我很是認同……」話沒落兒,施圖南忽地站起來,後知後覺地要離開。
「施小姐,我李某無意冒犯,絕不屑做登徒之輩。」李邽山攔下她,一臉正色道:「李某有要事相商。」伸出胳膊,指向沙發道:「坐。」
施圖南看看他,捋了下旗袍,雙腿併攏斜在一側,雙手虛搭在大腿上,坐得很是莊重。
李邽山甩了下褂子,坐下。開門見山道:「我想借貴府兩箱金條。」
施圖南不動聲色地問:「怎麼個借法?」
「李某幫貴府把這十六箱家財順利送達極樂島。金條——就從這十六箱裡借。」李邽山說得理所應當,不像是個打家劫舍的無恥之徒。
施圖南從未見過有人能把趁人之危說得這般堂而皇之。不禁細打量他,相貌堂堂,也算個七尺男兒。李邽山會讀心術似的,不在意道:「別的男兒有七尺,我五尺。」
施圖南難得附和,點頭道:「七尺的都上戰場了。」
*
李邽山盯著施圖南的裊裊身姿,目送她離開。緩緩抬起手放在鼻尖上蹭。老二,老三、老四接連進來問:「大哥,施小姐怎麼說?」
李邽山聞了聞手,回味無窮道:「香。」
「大哥,啥香?」老二問。
「事都辦妥了?」李邽山正色道。
「都妥了。已經給老六發信號了,就等一個月後船靠岸了。」老二道。
「大哥,那施小姐氣度真真的好!感覺跟俺們都不是一路人,一個天上一個泥里,讓俺自什麼行什麼……」
「自行慚愧!」
「對,讓俺自行慚愧!那報上說,施家大小姐留洋四年,蘭質薰心、舉止嫻雅、才高詠絮、鍾靈什麼秀,紆餘什麼什麼的……總之都是頂好的詞,這些字分開俺還認識,擱一塊俺就不認識了!」老三嘿嘿直笑。
「文盲!那念自慚形穢,鍾靈毓秀、紆餘為妍!誇人有才有氣度。」老四糾正他。
「對對,施小姐氣度一等一,還跟俺說謝謝了。」老三道:「俺就算換身皮,語言文明了也是個粗人。不像施小姐,就算脫光了啥也不穿……」
「滾滾滾——」李邽山踹他,扭頭翹著腿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老二不齒道:「我可不敢苟同。啥文不文明的,我先生以前教我,不要看一個的言行,要看一個人的作為。你說他們文明,我覺得他們偽善虛假。要真是個文明人,就不該發國難財,更不該在國難當頭帶著萬貫家財逃走!我也不曉得真正的文明人啥樣,但肯定不是這樣。」
「杜家怎麼說?」李邽山打斷他們。
「大哥,杜家嚇傻了,說是要給咱兩箱白銀壓壓驚。」
「不要白銀,要金條。」李邽山道。
「大哥,杜家遠不如施家,兩箱金條恐怕……」
「船上的貨五五分,或兩箱金條。讓杜府自己選。」李邽山話鋒一轉,問道:「西裝拿了麼?」
「拿了。還有配套的領帶皮鞋。」老四上前道:「大哥,你不是嫌洋裝拘得慌?」
「以後都把粗話給碾碎了咽回去,尤其在娘……女性面前,說話要文雅。」李邽山解著褂子道。
「大哥,啥意思呀?」老三不解。
「你們大哥我,想拿拿天鵝肉的味兒。」李邽山打扮的衣履整齊,問道:「都在餐廳里?」
「正晚飯口,都在餐廳里。」
*
施圖南回客房,躺床上小憩。一來有些輕微暈船;二來晚上睡眠不好。沒躺一刻鐘,梁晚月母女與施懷先找來問情況。施圖南還沒開口,施懷瑜先抱怨道:「我就說吧,抬那麼多箱子太招搖,這下倒好,讓海賊給惦記上了。」
「這事怨不得圖南。這艘船是最後一趟,這次不裝以後就沒機會了。」施懷先道:「只是不妨會有海賊。」
梁晚月道:「不是有船警?讓船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