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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克斯憂心忡忡地召集兩個航母戰鬥群的艦長們研究對策,他把注意力放到兩艘般空母艦上,這是桑比亞人理所當然的優先目標。顯而易見,人魚對艦隊的攻擊方式只可能有一種:在艦底安放爆炸物。
您過慮了,將軍。 林肯 號艦長布萊爾對菲利克斯的擔憂付之一笑, 這種攻擊方式根本不是什麼新發明,二次大戰,在挪威沿海,英國人就曾企圖用這種方式炸沉德國戰列艦 提爾皮茲 號;後來珍珠港事件中的日本人,福克蘭群島戰爭中的阿根廷人,都曾採用過這種戰術,阿根廷人就派蛙人在潛入義大利港口,企圖在港中的英國軍艦的艦底安放水雷;在冷戰時期,北約和華約的海軍研究機構都探索用經過訓練的海豚幹這種事。但這種戰術在實際作戰中從來沒有成功過。 但我們面對的不是蛙人,是經過基因優化的魚人! 菲利克斯說。
一樣,將軍,他們同樣是用小小的血肉之軀對付龐大的鋼鐵巨艦。我很快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的。
布萊爾艦長的答覆果然給了菲利克斯不小的安慰。一個星期後,他在海上為菲利克斯演示了剛剛裝備的防衛系統。當時用一群虎鯊做為魚人的替代物和假設敵,在 林肯 號的艦底掛了一個裝滿血腥物的鐵籠子以吸引虎鯊前來。當那群虎鯊游近時,布萊爾指給菲利克斯看一個大屏幕,上面清楚地顯示出虎鯊的航跡、航向和數量。
我們在艦底安裝了一套監視系統,這套系統除了聲納外,還有高穿透力的水下雷射攝影設備,這套系統十分靈敏,也很龐大複雜,以至於它影響了 林肯 號的航速。
接著,布萊爾帶領菲利克斯來到甲板上,菲利克斯突然感到了從海下傳來的震動,那震動十分強烈,好像是從自己的身體內發出的,使感到他一陣噁心,耳朵嗡嗡直響。接著,他看到海面上鼓起了幾個大水包。
這是一種特殊的深水炸彈,它在水下產生的震波比常規的炸彈強烈幾十倍,您知道,震波在水中的殺傷力比在空氣中大100倍,沒有什麼海中生物能經受這種震波。
菲利克斯看到那些虎鯊一條接一條地浮上水面,從它們嘴裡流出的鮮血染紅了一大片海水。撈上來的虎鯊屍體經解剖後發現,它們的內臟都被震碎了。
所有艦隻都裝備了足夠數量的這種深水炸彈,同時還裝備了水下次聲波she機,殺傷力也很大,可不間斷髮she。還有一個最後的防護措施...... 布萊爾又帶著菲利克斯回到控制艙,讓他看一個屏幕上顯示的水下艦底的模糊圖象,一名少尉按動了一個開關,剛才昏暗的艦底立刻出現了一層紅色的光葷。
這是我們用一种放電裝置在艦底的海水中產生的一個高壓電場,任何靠近艦體50米以內的生物會立即被擊斃。
菲利克斯從望遠鏡中看到,在 林肯 號翻著白沫的航跡上,不斷有死魚浮出。
但戰爭進行到現在,絲毫沒有那些神秘的組合體的蹤影。物種共產主義者們在桑比亞建成的基因工程基地,包括基地中那建了一半的 淘金者 系統,都在來自海上和空中的精確打擊中化為灰燼。
也許那些魚人戰士一到大海就溜得無影無蹤了。 布萊爾半開玩笑地說,菲利克斯認為這並非不可能,因為大部分組合體是不喜歡它們的創造者的,很難想像它們會為之而戰。
這時,一名參謀遞給菲利克斯一份電報,他看後喜上眉梢,這是戰爭爆發後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看來這一切都快結束了,桑比亞政府已接受了最後一個條件,他們將很快交出仍在桑比亞境內的物種共產主義組織的幾名主要領導人。 菲利克斯把電報遞給布萊爾。
布萊爾看都沒看就把電報扔到海圖桌上, 我說過這是一場乏味的戰爭。
從兩位將軍所在的航母指揮塔上艦長室的寬大玻璃窗看到,一架陸戰隊的直升機從海岸方向飛來,降落到 林肯 號的甲板上,物種共產主義的那幾個領導人從直升機上走下來,並在周圍陸戰隊員的槍口下向指揮塔走來。奧拉走在最前面,特別引人注目,因為他穿著桑比亞的民族服裝,那實際上只是一塊裹在身上的大灰布,而他那已變得骨瘦如柴的身軀似乎連那塊布的重量都經不起,象一根老樹枝似地被壓彎了。
這了一會兒,這一行人走進指揮塔,進入艦長室,除了奧拉博士外,其他人都不由四下打量起來。如果只看四周,這裡仿佛就是一間豪華莊園的客廳,有著猩紅色的地毯,華麗的鑲木四壁上刻著浮雕,掛著反映艦長趣味的大幅現代派油畫。但抬頭一看,就會發現天花板是由錯綜複雜的管道組成的,這同周圍形成了奇特的對比。高大的落地窗外,艦載飛機在不間斷地呼嘯著起降。
奧拉博士沒有抬頭,向菲利克斯所在的方向微微彎了一下腰, 多日不見,將軍,您可還好? 菲利克斯點點頭, 你可以看到我很好,我終於又回到軍人該幹的事上來了。倒是你狀態有些不佳,分別不過半年,你好象老了20歲。 奧拉又微微彎了一下腰, 這半年事太多,將軍。 是訓練魚人部隊嗎? 布萊爾艦長帶著譏諷的笑問。
奧拉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菲利克斯說: 博士,我問一個問題,純粹是出於好奇:記得16年前在波士頓那個靠海的別墅中,您向我做的關於美國的表白嗎?我想知道那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但當兩個基地的大屠殺發生後,我發現美國並不會認同我的最終理想。還有後來桑比亞的事,我不得不站到祖國一邊。我走到這一步,不過是按照百幕大協議精神,把 創世 工程的成果讓全世界共享,我們沒有罪。 你們給桑比亞帶來了災難。 不管這災難是誰帶來的,將軍,魯卡國王都殷切希望它快些結束。為表達這個和平的心愿,國王除了把我們這些人交給貴軍,還給將軍帶來了一件小小的禮物。
奧拉說完,從後面的一個人手中拿過了一個鳥籠大小的木籠子,奧拉把籠子放到地毯上,輕輕打開籠門,一個雪白的小動物跑了出來,艦長室中的所有軍人發出了一陣驚嘆聲。那是一匹小馬!它只有小貓大小,但在地毯上奔跑起來驕健靈活,雪白的鬃毛在飄蕩,明亮有神的眼晴驚奇地看著這個世界,然後發出了一聲清脆悠揚的嘶鳴。更神奇的是,小馬居然長著一對雪白的翅膀!他們仿佛看到了從童話中跑出來的精靈! 啊,太美了!我想這是你的基因工程的傑作吧? 菲利克斯驚喜地問。
奧拉又微微躬了一下身回答: 這是馬和鴿子的基因組合體。 是你們在桑比亞建造的那套 淘金者 系統的產物? 奧拉苦笑著搖搖頭, 當然不是,將軍,那套系統建到一半就被完全炸毀了,現在它們最大的碎片也不比這匹小馬的翅膀大。它是在實驗室中純粹用手工做出來的。 它能飛嗎? 不能,它的翅膀沒那麼大力量。 菲利克斯說: 我代表貝納感謝你,博士。哦,貝納是我的孫女,你見過她的,我想她為這禮物一定會高興得發狂的!
祝她幸福美麗,將軍,也請她知道,這美麗的小馬來自一個苦難深重的國度,這個國度的孩子也同她一樣有著美麗的夢,但他們現在正在被燒死和餓死. 奧拉說,他的聲調一直是緩慢和恭謙的
對桑比亞目前面臨的一切我本人深表同情,但這些災難是你們自找的。 但將軍,貴軍的戰略目標已經達到,桑比亞的軍事和工業體系統都已被完全摧毀,物種共產主義的基地也被消滅,我們這些你們眼中的基因恐怖分子也將去美國接受審判,我們保證積極配合。你們要求的一切都得到了,現在只請你們答應早已許下的諾言,停止轟炸吧。 菲利克斯冷冷地說: 轟炸會停止的,但不是現在。 奧拉渾身一震,但仍沒有抬起頭來。
博士, 菲利克斯說, 我和布萊爾艦長都不是政治家和外交家,我們只著眼於戰爭的目標,現在的桑比亞,仍然有值得攻擊的目標! 布萊爾艦長做了個手勢,讓奧拉跟他到窗前,他指著遠方依稀可見的海岸說: 博士,你看那片沿海的叢林,裡面能藏下幾萬軍隊。 奧拉突然失態地大喊起來: 你們不能轟炸那些叢林!現在是旱季,會引發叢林大火,那樣桑比亞已經奄奄一息的生態環境就全完了!你們也知道,那些叢林中根本沒有路,即使藏有少量軍隊,也不可能有任何重武器...... 菲利克斯大笑起來: 博士,你認為你現還有資格命令我們該幹什麼和不該幹什麼? 您違背諾言,將軍! 我說過我們不是政治家和外交家,諾言讓他們去遵守吧。
令菲利克斯驚奇的是,奧拉很快平靜下來,疲憊地說: 將軍,在這十多年的交往中,我第一次感到我們沒什麼可談的了。
當奧拉隨他的同志們和押解的陸戰隊員走到艦長室門口時,他突然轉過身來,美國人發現他的腰並不駝,現在他站得挺直,他們第一次看到了他的眼睛,那雙眼睛眼窩很深,雙目完全隱沒於黑影中,自那仿佛深不見底的黑潭中,she出兩道冷光,令美國人打了個寒戰。
離開桑比亞。 奧拉說.
你說什麼,博士? 布萊爾艦長問。
奧拉沒有理會,轉身邁著大步走出去。
他說什麼? 布萊爾又轉身問其他人。
他讓我們離開桑比亞。 菲利克斯說,雙眼沉思地盯著奧拉離去的方向。
他……哈……他真幽默! 布萊爾說.
奧拉博士一行走後,菲利克斯同他的一群參謀開始策劃 非洲驚雷 行動的最後階段:轟炸桑比亞的叢林地帶。
菲利克斯把厚厚的一打作戰方案扔到地圖桌上,對參謀們說: 你們在把事情複雜化,對叢林地帶實施精確打擊沒有意義,而進行常規的面積轟炸規模又太大,用燃燒彈是效率最高的方法......鮑曼中校,你去找什麼? 那位正要到電腦前的中校參謀轉過身來說: 將軍,我想查今天的氣象預報,主要是風向,這對燃燒彈轟炸是很重要的。 布萊爾艦長說: 這個地區的熱帶氣候,局部風向變幻不定。其實解決方法很簡單:在目標區域用燃燒彈投兩條對角線,成X形,這樣任何風向都無所謂了。這是二戰時美國空軍轟炸東京時創造的戰術,你們這些書呆子,不會有這種靈感了。
然後,菲利克斯沒有太多的事可做了。將軍入神地欣賞著那匹小馬,它正站在寬大的海圖桌上,津津有味地吃著勤務兵剛送來捲心菜。將軍遺憾地想到奧拉博士,這絕美的活藝術品的創造者,說不定落到上世紀五十年代那兩個出賣核秘密的間諜的那樣的命運,坐上電椅了。
參謀們也鬆懈了下來,三三兩兩地閒聊著,這些年輕的校級軍官們都在為這場戰爭的索然無味而搖頭苦笑
夜深了,睡前,菲利克斯來到外面的艦橋上,一股非洲的熱風吹到臉上,風中夾著煙味。遠方的陸地籠罩在一片紅光之中,那是桑比亞的叢林在燃燒;火光映紅了半邊夜空,並在海水中反she,構成了一個虛假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