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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江別故不是沒有準備,可是從徹底聽不見到現在已經差不多有十幾年的時間了,他一直好好的,所以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可能是個特例,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所以他的那些準備在時隔多年之後早就沒用了,甚至已經有幾年的時間都沒有再想過這個問題,沒有想過在自己聽不到之後,有一天,也會說不出來。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江別故說。
不知道是不是丁程的心理作用,他總覺得江別故說話的速度在刻意放慢,每一個字都是重點音,以至於整句話的語調都顯得有些怪異,好像以此來證明,證明他可以說,沒有語言障礙。
「我們去看醫生,聽聽醫生怎麼說,好嗎?」丁程又一次詢問。
江別故看到了,卻沒有立刻說什麼,片刻之後他重新將視線落在窗外,就在丁程以為他會拒絕自己提議的時候,江別故再次出聲,他說:
「別告訴容錯,我不想讓他擔心。」
第58章
江別故在丁程的陪同下去了醫院, 34歲的江別故像個咿呀學語的小孩兒坐在病患椅上一遍遍的被醫生要求發音,聲母韻母拼音,丁程能看得出來江別故的窘迫和不自在, 可如果不想失聲,這是必經的檢查。
可即便如此, 結果也並不理想。
不管是多年前還是現在,醫生的說辭幾乎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任何一種語言康復訓練都是基於在對外界聲音或者自身聲音有感知的基礎上,繼而通過訓練來恢復到可以溝通或者常人水平,這種完全聽不到的情況下, 即使訓練意義也不會很大, 需要花費大量時間也需要人全程陪同糾正。」
丁程不久之前就一個人來悄悄諮詢過, 對於醫生的說法他早就有了心裡準備,可他就算難受也只是一個旁觀者, 難受的感覺可能連當事人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了。他下意識的看向江別故,他還是原來的表情,原來的姿勢,坐在椅子上,看著醫生,卻沒有任何的反應,就好像他連唇語都不會了一樣。
丁程有些不忍,問醫生:「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他既然是心理失聰,那麼就想辦法先從心理攻克吧,只要他過了自己這關,語言不用訓練都能夠自主恢復。」醫生是個六七十的老醫生, 並不認識江別故,問:「他這是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理障礙?十多年了都不好?」
丁程看一眼江別故沒說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倒是江別故開了口:
「醫生,我想知道,如果我一直聽不到,最後我會變成什麼樣?」
江別故的個別口音有些含糊不清,老醫生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開了口:
「隨著時間越來越長,你的情況只會越來越糟,不過由於你失聰之前就有了完整的語言體系,所以也不會完全說不出來話,會含糊不清,或許有一天別人會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都是有可能的。」
江別故靜默幾秒從位置上起了身:「謝謝醫生。」
老醫生沒忍心多說了兩句:「年輕人,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更何況都已經十幾年了,要學著放下了,身邊還有這麼多在乎你的人,你也要為他們,不是嗎?如果你想治療,我可以給你推薦不錯的心理醫生,會對你有幫助的。」
江別故淡淡點了點頭,再次道謝後轉身離開了診室,丁程也跟著他一起離開,卻直到坐上車,江別故都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
丁程上了車卻沒有立刻發動引擎,他轉過身看著江別故想說什麼,可江別故卻慢慢閉上了眼睛,這代表他不想被勸說,至少在這個時候,他不想。
其實丁程想說什麼,江別故未必不知道,無非是勸他放下,放開過去,也放過自己。
可是江別故覺得自己也並沒有放不下,他已經習慣了這個世界沒有紀眠,已經習慣了一個人,這都不夠嗎?
好像還是不夠,如果夠的話,他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情況。
車子一路行駛到別墅,江別故下了車,丁程也跟著下來,想要和江別故一起回別墅,可江別故沒說話,只是揮了揮手,就阻絕了丁程的腳步。
他想一個人待著。
丁程咬了咬牙,邁步走過去攔下他:「醫生說了,你現在就應該多交流,越不開口對你越沒有好處。」
江別故看著丁程:「醫生也說了,任何的訓練都沒有意義,你現在能聽到我的話,不代表明天還可以聽到。」
「紀眠不想看你這樣的。」
「可他死了。」江別故說。
一句話讓丁程愣在了原地,江別故也沒再說別的,繞過丁程回了別墅。
豆芽早就聽到了車子和他們談話的聲音,早早的等在門口,它期待江別故回來能給自己一個撫摸,畢竟它已經乖乖的在家裡等了一整天的時間了。
可江別故像是沒看到它一樣,換了鞋就邁步上樓了,連個眼神都沒給它。
豆芽在玄關口蹲坐了一會兒,看著江別故上樓後也跟著上去,希望能夠吸引他的注意力,可是豆芽大概也沒想到,之前就算關著門也能被自己輕鬆打開的臥室,竟然被人從裡面上了鎖。
豆芽打不開,叫了兩聲,可裡面的人也壓根聽不到,最後它的尾巴慢慢落下來,蹲坐在地上等了片刻之後,在原地趴下了。
江別故穿著外衣向來是不上床的,可這一次他也沒有太在乎,什麼都顧不得了,直接把自己摔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