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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解釋,這一針下去,我把針轉悠了三圈,然後捏了一下子,起針——周爺爺就睜開了眼睛,只是他的瞳孔一片昏黃,似乎已經看不見了。
“村長,你有什麼問題,趕緊問。”我說道。
村長一愣,隨即就明白了過來,忙著道:“沒什麼了,只是周蟲……”
“周沖——”大概是聽到這個名字,周爺爺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死死的握住,叫道,“鬼……沖兒,我看到那個鬼了,他又來了……”
我心中一顫,多少有些明白,為什麼周爺爺會因為驚嚇過度,導致突然這個樣子了。
“什麼鬼?”我急切的說道。
“那個鬼——二十年前,害死了你父親,害死了你姥爺的鬼,又來了……他來了……”老人翻著白眼,一臉的驚恐,眼角,卻有渾濁的液體,滾落下來,“沖兒,你快走,快走……鬼來了……我看到你姥爺了……”
“沖兒……快走……快走……”老人的聲音,漸漸的低了下去,最後,只剩下嘴唇還在蠕動,似乎還在叫著周沖快點走,最後,這個老人終於寂然不動,鬆開了抓住我的手,只是一雙渾濁的眼睛,卻沒有合上,眼角,還掛著老淚。
我莫名的心酸起來,站起身來,就向外面走去,村長跟在我身後,問道:“先生請留步。”
我也沒有走的打算,只是不想看著老人那等模樣,致死——還是如此的驚恐,還惦記著孫兒趕緊逃走,可周蟲那個不孝子,居然沒有能夠侍奉老人離去。這個時候,我突然很想把周蟲抓出來,暴打一頓。
我在門口的一張破舊的板凳上,一屁股就坐了下去,那天,我碰到周爺爺,他就是這麼坐在這張板凳上,抬頭,看著夕陽西下,如今,正值朝陽初升,他卻就這麼去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問道:“老村長想要問什麼?”
“周沖什麼時候回來?”老村長搬了一張凳子,就在我對面坐下,摸出捲菸來,抽出一根,遞了給我。
我本想拒絕,但還是接過來,摸出打火機,先給老村長點燃了煙,然後點燃,劣質的煙糙味道,辛辣嗆鼻,我深深的吸了一口,這才說道:“我不知道——也許今天,也許明天,也許……永遠也不會在回來了。”
“那個畜生。”老村長陡然跳起來,大聲罵道,我看得出來,老村長是真的生氣,連著夾著香菸的手指,都在微微的顫抖。
“我也很想暴打他一頓。”我無奈的開口道,“這是他寫給我的信。”我從背包裡面取出那封周蟲寫給我的信,遞給村長道,“我前天趕到他家,曾經碰到過周爺爺,還有一個小朋友給我指了路,可昨晚他離開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會不會回來。”
“這可如何是好?”老村長氣的顫抖,咒罵道,“這等不孝子,寧可斷子絕孫,也不要生養。”
“村里找幾個青年,幫忙料理辦喪事吧。”我嘆氣道,“錢我出。”
老村長明顯呆了一下子,這才說道:“這怎麼可以?”
“沒什麼不可以的!”我苦笑道,“周蟲支付了我一半診金的,但我卻沒有見到他師父,如今,人家是他爺爺過世了,我付一下子喪事費,也沒什麼大不了,再說了,他終究還是要來找我的,到時候,我再找他理論,這個酷暑熱天的,老人的遺體,只怕放不得。”
我說著,便拿出一些錢來,遞給老村長,讓他找人買些東西,給老人裝裹了,也好擇日下葬。
村長也沒有推遲,周村太窮了,村子裡面是肯定拿不出這筆前來辦理喪事的,如果不拿我的錢,總也不能夠看著老人光著身子下土,可憐周爺爺這輩子居然沒有穿過一身像樣的衣服。
有了錢,自然就好辦事,我看著村長召集眾人忙碌起來,閒著無聊,也插不上手,加上天氣酷熱,當即便欲回周蟲家裡。
周蟲那廝還是很會挑地方的,臨近水源,又有大片大片的竹林,夏天很是涼慡,倒是一個避暑的好去處。
就在我走到壩基上的時候,老村長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不斷的扯著嗓子叫我。
“嗯?”我站住腳步,就站在壩基上等著老村長,等著他跑到近前,問道,“錢不夠?”我本能的以為,老村長這個時候急沖沖的找我,自然是喪事錢不夠。
“辦個喪事,哪裡用的了那麼多?”老村長氣喘吁吁的說道,“你這小伙子真不懂事,有錢也不是這麼花的,要留一點將來啊。”
將來?我苦笑了一下子,我還有什麼將來?我窮盡一生的目標,但願能夠熔煉回天鏡,讓雁棲舉霞飛升,除此,還有什麼?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
“先生這是要去哪裡?”老村長問道。看得出來,這個村子對於大夫還是很尊重的。
我指了指壩基對面,說道:“天氣熱得很,我也沒事,幫不上什麼忙,準備回去睡覺,等著周蟲回來。”
“那地方邪氣得很,你還是不要住哪裡了。”老村長說道,“周爺爺家後面的房子,一直空著,如果你要住,搬哪裡住兩天吧,等著周蟲回來,不過,這人邪氣得很,也不是什么正經人,你還是理他遠點。”
“嗯!”我點頭答應著,心中暗道,“你要是知道我是做什麼的,只怕也會把我當成非正經人看待。”
至於周爺爺家後面那個房子,已經被人鳩占鵲巢了,我可不想搬去,然後碰到慕容嫣兒的師兄,然後鬧誤會。
“村長過來坐坐吧。”我說道,“這青天白日的,也沒什麼不乾淨。”
“我老頭子一把年紀了,倒也不怕那些邪穢東西。”老村長說著,抬腳就向著壩基上走去。
我笑了笑,跟在他後面,卻發現這老頭雖然嘴上說的厲害,腿肚子卻是在打著顫兒,明顯很是害怕啊。
所以,穿過竹林的時候,我就沒有請他裡面坐,而是端了兩張凳子出來,放在了竹林下面,請他坐了。
房裡依然空著,周蟲果然沒有回來,我輕輕的嘆氣,準備在這裡等他三天,若是他三天不回來,我就自行離去,懶得管他了,雖然我對那人殼非常有興趣,但等不到周蟲,終究無奈。
另外,風楓那塊翡翠玉蟬的來歷,我如同是橫亘在我心中的一根刺,我必須要查清楚,那玩意關係到我朋友的死因。
“村長找我,到底是為什麼?”我問道。
“你說,是周沖那孩子,寫信找你醫治他師父?”老村長再次摸出煙來,遞給我。
我搖搖頭,這次沒有接,他也沒有在意,點燃了,逕自吞雲吐霧:“你可知道,周師父是什麼人?”
“知道一些,據說是驅蟲師。”我說道,老村長這麼問,自然是知道一些原委的。
“什麼驅蟲師,就是妖物。”老村長聞言,陡然就站起來,神情激動之極。
“妖物?”我倒是有些好奇了,想了想,如果周師父能夠褪去人殼,這樣的人,在普通人眼中,不是妖物,又是什麼?
“對,就是妖物!”老村長坐了下子,再次開始吞雲吐霧,想了想,這才說道,“我知道我這個老頭子說什麼你也不相信,但是,他的病不是普通人能夠醫治的,我們這個村子,也是因為他們,弄成了這個樣子,所以,我想要勸你,還是趕緊走吧,別等周蟲回來了,我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好人……”
第二十八章青絲
好人?我有些諷刺的笑了一下子,我從來都不認為,我這樣的人,算是一個好人?
“老村長,我能夠向你請教幾件事情嘛?”我問道,周蟲那個故事,不盡不實,我就算問了,有些事情他也不想說。但是,現在這個事情弄得有些複雜了,如果是原本那樣,我完全可以遵照老村長的意思,拍拍屁股就走路,可現在——如果不弄清楚慕容嫣兒身上的那個翡翠玉蟬的來歷,我只怕這輩子,也休想能夠睡個安穩覺了。
另外,周爺爺家後面那座宅子裡面留下來的藥鏟痕跡,我也有些懷疑,真是師兄來了?有什麼理由,能夠讓師兄趕來這個周村?
師兄和我是不同的人——他脾氣比我怪多了,在紅蓮寺一別,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他了。而能夠讓師兄驚慌出手的東西,恐怕真是妖物了。
“你想要知道什麼?”老村長不解的問道。
“周蟲的父親,是怎麼死的?”我問道。
“被厲鬼所殺。”老村長說道,“想來你也聽說了?”
“村長不要騙我。”我搖頭道,“這世上真有厲鬼能夠殺人?我聽說過殭屍,但還真沒見過厲鬼。”
“先生是大夫,不是抓鬼的道士。”老村長突然說道,“何必打破砂鍋問到底?”
“我本來可以不問,遵照老村長的意思,拍拍屁股就走,但是——我朋友的隨葬之物,出現在這裡,這可是關係到我朋友的真正死因,如果不弄清楚,我該不會輕易離開,甚至,我不惜殺人。”說到最後一句,我突然感覺有些過分了,這話,似乎是有些威脅的意味了。
“難怪周蟲會寫信給你。”老村長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原來,你們是一伙人。”
“談不上一夥,但我不怕那些妖物厲鬼,還請村長照實相告。”我說道。
“周老師是個好人,可惜,好人沒得好報。”村長捏滅了菸頭,然後再次摸出來,點燃,繼續抽著,說道,“我也不信厲鬼殺人的說法,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那就是——他是被人殺死的。”
我看著老村長,希望他繼續說下去,果然,正如周蟲懷疑的,他父親並非被什麼厲鬼殺死的,更不是什麼七喪天劫,而是死於被殺。
“他是中了毒!”村長微微皺眉道,“這事情,只怕連著周蟲都不知道,那時候他還小,等著他長大了,不學好,弄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我也不願意再說這事情,既然你問了,又牽扯到一些你的師門故友,我也不妨告訴你——周老師的遺體,是火花的,我收斂骨灰的時候,在他的骨灰中,發現了一根青色的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