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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說來,這個針囊,應該是你同門的?”周蟲問道。
“大概算是的!”我點頭道,“不過,自從家父過世,我們這一門,大概算是死絕了。到不知道你問這個,卻是為什麼,還有——這針囊你從什麼地方得來的?”
“當年在這祠堂內,家師遭人暗算,就是這根你說的回天鬼針。”周蟲說道,“如果不是這人暗算了家師,家父也不會因此身亡。”
我終於明白,周蟲為什麼見到我的針囊,居然如此的激動了,殺父之仇,可謂是不共戴天,更重要的——連著一點緣由都沒有。
周父之死,可以說是完全的沒有理由。
“二十年前,我只有十來歲。”我笑了一下子,“沒有本事偷襲令師。”
“我不是說你……”周蟲搖頭道,“若是你,自然不會來此地了。只是,令尊——”
“我家老頭子不會做這種事情。”我一邊說著,一邊再次從周蟲的手中接過那個針囊,仔細的看著那個金鴉圖案。
火焰——金鴉——
我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圖案,但是,為什麼我就是想不起來啊?
“怎麼了?”周蟲大概是見我神色有異,問道。
“這個圖案,我見過,但我就是想不起來……”我說道。
“西門先生!”周蟲聞言,大是激動,抓著我的手腕道,“你一定要好好的想想——我們周家,可是被他害慘了。”
被周蟲這麼一說,我只能夠靜下心來,仔細的想去,想了很久,我突然“呀”的一聲,叫了出來。
“怎麼了?”周蟲很是激動,眼巴巴的看著我。
我明白周蟲的心事,好好的一家子,就因為這回天鬼針的緣故,弄得家破人亡,父親慘死,母親改嫁,奶奶如今也死了,就剩下一個老頭子爺爺,還不認這個不人不鬼的孫子。
但是,那個人也死了……
“雁棲曾經畫過這麼一個圖案,我在他書房見過,只是——你知道的,他也過世十多年了,死於礦井塌方,連著屍骨都沒有找到。”我說道。
“雁棲是誰?”周蟲問道。
“雁棲蒼梧!”我從口中吐出四個字。
“果然是他!”周蟲道,“只是,不會是他的,他就算活著,比你還要小,怎麼可能?”
“他不是我們這一門的,不懂針灸之術。”我搖頭道,心中卻是滿腹狐疑,這十多年的時間,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雁棲的死另有緣故,只相信,天妒英才,或者說,正如他自己所言,他的存在,有礙天和,老天爺都容不下他。
但如今想來,似乎這其中另有緣故——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就在我去米國的前夕,他曾經收到一封信,然後,那封信的落款,就是這麼一個詭異的圖案。
從來都沒有什麼事情隱瞞我的人,卻對我隱瞞了那封信的內容,等著我從歐美國家轉悠了一圈回來,收到的,只是他的噩耗,然後……餘下的一切,對於我來說,都不重要了。我也沒有太過的追究。
甚至曾經想過,他這樣死,也沒什麼不好,否則,等著再過一年半載的,他血氣枯萎,我去無力回天,只能夠看著他死在我面前,只怕更是難受。
可現在想來,莫非他的死,竟然也另有他因。
第十四章人蛻
周蟲說道:“總算有些收穫,至少,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我帶你去看師父。”
“好的!”我點頭道。
這個時候,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周蟲的師父,已經不僅僅只是好奇,我還想要知道,那個火焰金鴉的圖案,到底是什麼意思?
“令師沒有說起過這個?”我問道。
周蟲搖頭,帶著我出了門,直奔東山,越走,我就越感覺不對勁,這附近根本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荒冢累累。
“你們村的土墳,不是都被平掉了?”我好奇的問道。
“平掉了一部分,還有一部分。”周蟲說道,“出了那檔子事情,村子裡面的人都很是害怕,於是,就把一些殘骸撿起來,再次安葬,就是這裡了。”
“哦?”我答應著,能夠表示理解。
“那個乾屍呢?”我問道,“也葬掉了?”
“沒!”周蟲說道,“聽說沒找到,我那時候太小了……真的不知道。”
“沒找到?”我好奇啊,這周蟲的姥爺失蹤就算了,畢竟,大活人的,腿長在肚子底下,他愛上哪裡就上哪裡,誰管得著啊?一具已經被掏空的乾屍,難道還會跑不成?如果是金銀財寶,沒了就沒了,可能是有人藏了起來,可一具屍體,誰要了?
“村子裡面的人都說,那乾屍就是妖孽,要找出來燒掉,或者埋葬。”周蟲說道,“但是,就是沒有找到。”
“成了,還長腿跑了。”我說道。
“我師父也感覺很是怪異。”周蟲說道,“那個乾屍,有些來歷的——據說……”說到這裡,他突然打住,不在說下去。
我卻是好奇,問道:“據說什麼啊?”
“據說是人蛻。”周蟲說道,“師父是這麼說的。”
“就是人褪下的殼?”不知道為什麼,我陡然感覺一陣寒意,爬上心頭,人蛻下的殼?雖然周蟲和我說了這麼久,給我灌輸養蟲驅蟲,利用蟲子的蛻變,完成己身的蛻變,達到不死不滅的概念,但是,我還是不能夠接受——人蛻!
“是這裡了,西門先生,你小心一點!”周蟲說道。
我低頭看了看,跟著他走了半天,已經走到一處山坡上面,下面是一處陡峭的懸崖,但是,這個懸崖上面,卻隱著一條羊腸小道。
“家師居住的地方,有些怪異,有勞西門先生。”周蟲說道。
“沒事,我見過的怪人也夠多的。”我說道,對於這等山路,我還可以勝任,緊緊的跟隨在周蟲身後,手腳並用,很快就攀了下去。而下去一半,我就發現了一根隱蔽的軟索。
我看著周蟲扯過軟索,順勢而下,不僅笑道:“令師居住的地方,可真夠神秘的,他老人家平日裡上上下下,豈不是麻煩?”
“下面另有通路的,只是要繞上大半天的路,這個軟索,平日就我走。”周蟲說道,“我知道西門先生身手了得,自可勝任。”
“你少拍我馬屁!”我低聲罵道,“我來你這裡一夜,被你嚇了幾次,我可既膽小又怕死得緊。”
周蟲沒有回答我的話,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前面,我一愣,順著周蟲的眼神看了過去,不禁也嚇了老大一跳,在懸崖下面,就是一個小樹林子,而今,在那個樹林子的邊緣,一顆歪脖子樹上,遠遠的看去,掛著一個人。
“師父……”周蟲突然痛叫一聲,三步並作兩步,向著懸崖下面跑去。
大概是太過緊張激動,或者說是山路陡峭,周蟲一個趔趄,栽倒在地上,但是,他立刻就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向著前面跑去。
“喂!你等等我!”我急叫道。
但是,周蟲就像是沒有聽到我說話,只是向著樹林子跑去。
我無奈,只能夠跟在他身後,到了那樹林子邊緣,周蟲早就趴在地上,對著那樹上的人,失聲痛哭:“師父……師父……”
我心中狐疑,難道說,周蟲的師父竟然想不開,一根繩子自盡了,難道說,他不知道周蟲特意請了我來,還沒有等我給他看病,他就受不了?
我一邊想著,一邊又向前走了幾步,正巧,這個時候一陣風吹過,那掛在樹上的人,被人吹得左右擺動了一下子,我一見之下,嚇得差點沒有叫出來,這哪裡是什麼人了?這根本就是一張完整的人皮。
“周蟲——周蟲——”我驚叫道,“你別哭,你起來看看。”
周蟲卻是不理會我,一邊痛哭,一邊死命的捶著地面,口中叨咕著一些什麼東西,我無奈,只能夠大著膽子向前,走到那人皮面前,細細看了看,我卻發現,那人皮似乎有些異樣。
作為一個走方的郎中,我也見過很多怪病,但這人皮——如果生在活人身上,我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了,這人皮已經開始硬化,有些類似於蟲殼,不太像是人類的皮膚組織,柔軟細膩。
整張人皮完美無缺,背後有一個裂開,裡面有一些粘糊糊的黃色液體,不像是血液,但我可以保證,這些黃色的液體,也含有蛋白質,不是毒素。
這絕對不是被人剝下來的人皮。
雖然我知道,這個想法荒誕得很,但是,根據我多年的行醫經驗,這絕對是最正確的結論。
“周蟲——你師父不是被人剝皮了。”我說道,想起周蟲曾經對我說過,他師父是蛻變沒有完成,才尋醫問藥的。
難道說,如今他師父完成了蛻變,這個人皮,就是他師父褪下的老皮不成?人蛻皮?想想都荒唐。
“好了,他媽的,你不要哭了!”我被周蟲哭得心亂如麻,再看看那詭異的人皮,當即走到他面前,把他扯了起來,說道,“說不準,你師父已經完成蛻變了,你看,這人皮快要趕上蟲殼了,外表夠堅硬的,怎麼做到的?”
“你懂個屁。”我不說還好,我一說之下,周蟲摸了一下子眼淚,罵道,“我師父就是沒有完成蛻變,所以變成不人不鬼的,平日裡只能夠躲在墓室裡面,陷入冬眠狀態,我請你來,就是想要讓你幫他,要麼讓他蛻變完成,要麼就是讓他恢復原本人樣,可現在——你看看,他是被人強行從人殼中剝離出來的,只怕這個時候,已經凶多吉少了。”
周蟲一邊說著,一邊就在地上坐了下來,仰頭看著掛在樹枝上的人皮。
我也在地上坐了下來,嘆了口氣,我對周蟲的師父好奇得很,如今看到這張詭異的人皮,就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麼緣故,居然讓他本身的老皮開始硬化,然後開始剝離?
但是看著周蟲這個樣子,我也不好再說什麼,沉吟片刻,這才說道:“想來做這個,也是你們的同門,否則,換成普通人看到人蛻殼,不嚇死才怪——反正,如果不是你指引起來,我看到一個墓室中的人,雖然陷入了冬眠狀態,但是卻要蛻殼,還是沒有那個膽氣,把他從人殼中剝離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