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糙叢中,蹲著一隻金光閃閃大蟾蜍,蟾蜍是山區常見的一種動物,每當夏天雨後,溪水稻田下,它都刮噪得很。但是,普通的蟾蜍都是土褐色的,醜陋得緊,甚至身上還長著讓人生厭的膿包。
當然,蟾蜍身上的這些膿包有毒,也可以入藥,總的來說,這不是一種討喜的動物,只是如今眼前的這隻蟾蜍,卻漂亮得緊,全身披著金光閃閃的外衣……
抓住它?我心念一動,就想要撲過去,但是,隨即我全身冷汗直冒——就在落錢金蟾不到兩步遠的地方,一條碧綠色的小蛇,簡直和糙色融合為一體,盤曲著身子,對著落錢金蟾虎視眈眈……
那條小蛇絕對不大,但我卻在一瞬間背心被冷汗浸透,甚至連著動都不敢動一下,落錢金蟾固然是一味不可多得的良藥,而那條綠色小蛇,如果我沒有看錯,應該就是竹葉青,號稱劇毒無比。
我一動也不敢動。看了一會兒,我心中滿腹狐疑,難道說,這麼一條只有手指粗細的蛇,居然想要把那老大的落錢金蟾吞入腹中不成?
我知道蛇能夠吞下比自己體積粗大很多倍的東西,但是,這也實在太過誇張了吧?我知道,我現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趕緊離開這危險的地方,採摘糙藥才是正途,可是,我心中還是捨不得那隻落錢金蟾……
我小心翼翼地退後了一步,一隻手死死地握著藥鏟做兵器,另一隻手牢牢地抓住一棵灌木樹,穩住身形。就在我退後的同時,落錢金蟾金光一閃,陡然對著那條青色小蛇撲了過去。
勢如閃電!這是我唯一能夠形容的形容詞,而接下來的一幕,大大出於我的意料。一直以來,蛇吃蟾蜍不是什麼稀奇事情,可是蟾蜍吃蛇,也太過詭異了!
我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那條青蛇,整個頭部都在落錢金蟾的口中,而身體還在蟾蜍體外,死命的掙扎——這一幕,實在是詭異而恐怖。
落錢金蟾伸了兩下脖子,就把整條青蛇吞了下去,然後,轉過身來,瞪著猩紅的眼睛,就這麼盯著我。
我被它看的毛骨悚然,一動也不敢動,我雖然想要抓它配藥,但是就它剛才的速度,我能夠抓到它嗎?還有,它連著劇毒的竹葉青都吞食了,其所含劇毒,非我能想像,我現在只求著它別來咬我就成了。
該死的青囊經補術,怎麼就沒有提到落錢金蟾含有罕見的劇毒?
落錢金蟾、肉桂、冬麥,金線蘭花……可化腐生肌,是療瘡祛毒之良藥。
那落錢金蟾瞪了我一陣,陡然金光一閃,就沒入糙叢中,瞬間不見。我這才大大鬆了口氣,感覺背心上涼颼颼的,山風一吹,遍體生寒,剛才竟然被一隻蟾蜍嚇得冷汗直冒,我也算是無能得緊。
但轉念想想,如此詭異的動物,實在不是好招惹的。可惜青囊經補術上只記載著這落錢金蟾的用法,卻沒有寫明白如何捕捉,這次回去,非得翻翻書籍,看看如何捕捉這等有毒的動物,將來總有用得著的那麼一天。
我也順著灌木再次攀爬回來,順著山間羊腸小道,加快腳步,趕著去採摘那天蠶土豆,只是被那落錢金蟾一打擾,太陽已經下山了。這時晚霞滿天,絢麗多彩。
第十章鬼胎(上)
山路崎嶇難走,但總算在半山腰找到了幾棵天蠶土豆。我取過藥鏟把其中最大的兩棵挖掘出來,看到雪白色的塊狀根精的時候,我大大地鬆了口氣,而這些塊狀根精上,其中一隻,還有著蟲子咬過的痕跡——
我知道,那就是的天蠶,取出手電筒,對著塊狀根精蟲子口裡面照了照,果然,一條白白胖胖的,帶著一絲紅色絲狀線的蟲子,爬在根精裡面。
我取出早就備用的小竹筐,上面帶著一個蓋子,把天蠶土豆連著根精一起放在竹筐裡面,蓋上蓋子,用細細的繩子牢牢綁好。否則,一旦不小心,這個土豆裡面的天蠶跑掉了,藥效可是大打折扣。
事實上,普通的土豆裡面也有著這種蟲子,俗稱土蠶。一般這些土蠶都是藏於底下,靠著吃植物的根精為生。只是這種土豆品種有些怪異,藥效很好,非一般土豆土蠶能比。
挖到了天蠶土豆,我心情大好,忙著背著藥筐準備下山,只是我心中有些遲疑,是順著這山路向下走,還是返回山頂,原路回去?抬頭看了看天際,滿天晚霞都已經散去,天空中只剩下一抹嫣紅,不久天就要黑了。
得趕緊決定才好,否則,一點天黑下來,這山中別說豺狼虎豹等猛獸,就算是碰到蛇蟲鼠蟻,也很是危險。
最後我一咬牙,還是決定順著山路下去,既然這裡有著一條羊腸小道,證明也是常有人走動的,也許山腳下有人家也說不定。
我的運氣還算是不錯的,順著山路下去,雖然路崎嶇難走,但在月亮升上來的時候,我還是走到了山腳下,路也漸漸地平坦起來。遠處,隱約見著稀疏的幾戶人家,大概是山間獵戶。
我見狀大喜,忙著快步走了上去,只是天色已晚,寥落的幾戶人家都是暗燈瞎火的,我也不便貿然打擾。一路走過去,幸而最後一戶人家,窗戶上透著黃昏的燈光。我想了想,當即硬著頭皮走過去,伸手在木門上扣了扣。
半晌,房裡才有一個男人問道:“誰啊,這都什麼時候了?”
“你好,我是進山採藥的大夫,錯過了宿頭,想要在借住一夜,不知道可否行個方便?”我忙著提高聲音說道。
“哦,大夫啊?”房裡男人的聲音遲疑了一下,片刻,又隱約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即又道,“你等一下啊!”
“好的,謝謝!”我忙著道謝。
又過了好長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粗壯的青年男子探出頭來,上下打量了我片刻,問道:“你是大夫?”
我忙著點頭道:“正是,因為進山採藥,錯過了宿頭——”
“是大夫就好!”那青年男子舒了口氣,“你可來的真夠巧的,我媳婦七個月的身孕了,今天不知道怎麼著,似乎有些不對勁。”說話的同時,他已經打開門,請我進去。
我不禁愣然,天下居然有著這等巧事?
看出我臉上的驚疑之色,青年男子忙道:“大夫快見來吧!”
我無奈,當即踏進去,屋子裡的牆壁上,掛著一些動物的毛皮,在屋角,還有些獵戶用的捕獵工具,例如刀叉等等。我心中有些後怕起來,不該貿然敲人家的門。
只是那青年倒是殷勤,招呼我:“大夫,能不能給我家媳婦診治一番?”
“這個自然是可以的。”我忙著點頭,我自學醫以來,從來都把治病救人為己任,只要有病人,焉有不救治的?
“那你快進來吧!”青年急道,“我正沒個主意呢!”
青年臉上確實一臉的著急,想來不像是假的,眼見他已經挑起裡面房間的一道破帘子,也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毛皮做成的,當即也顧不上那麼多,尾隨他走了進去。
“jú花,jú花,你不要急,有個大夫採藥路過這裡,也許還是有得救的……”青年進入裡間,忙忙走到床前,對著床上的一個婦人說道。
我尾隨在青年身後,也幾步走了過去,一見之下,頓時就吃了一驚,床上的夫人年齡不大,大概比青年要小上幾歲,但臉色蠟黃蠟黃的,臉上有著明顯的妊娠紋,蓋著一床青花棉被,仰面躺在床上,挺著老大的肚子。
我見狀,急問道:“你媳婦怎麼這等模樣?懷孕以來一直都好嗎?”
“以前都是好好的!”青年急得跺足道,“昨天說是要回去走走,結果我陪著去丈母娘家玩了一天,回來有些晚了,就抄了一條近路。不料回來後,就有些不受用了,開始我也沒有留意,以為是累著,讓她好生歇著。今天我就出門去打獵了,回來見她躺在床上,臉色實在不對勁……”
“可有吃過什麼藥沒有?”我急問道,這小婦人的模樣,可不妙得很。
青年點頭道:“我因為惦記著她,回來得早,見她這等模樣,就去鄰村請了大夫過來瞧瞧,大夫給了兩丸藥,囑咐晚上吃一丸,明天吃一丸,就好了……結果不吃藥還好,吃了藥,就這等模樣了。”
“你把那藥給我看看!”我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扣在了婦人的脈搏上,開始把脈。隨即,我眉頭跳了跳,這脈象——可實在不對勁,這小婦人是懷孕了,不是生病啊,這脈搏怎麼這麼弱?
按說,女子受孕以來,脈搏都應該宏博圓潤,如珠滾玉盤,不該這麼微弱啊?除非是這小婦人要流產,說實話,我實在不怎麼懂得婦科症狀。因為這麼一想,我頭上的冷汗都冒了出來——所謂陰搏陽別,謂之有子,陰搏者,搏擊於手;陽別者,言陰脈搏手,似乎陽邪,然其鼓動滑利,本非邪脈。蓋陰中見陽,而別有和調之象,是謂陰搏陽別,乃妊娠之脈。
可如果陰中見陰,那算什麼?青囊經補術上的一行字陡然跳入我的心頭:陰中見陰,是謂邪症。
“大夫,怎麼樣?”青年急問道。
我一瞬間之間,也不知道改如何向他解釋,而青年這等時候,已經急急取了白天那個大夫留下的藥丸,送到我面前。我取過聞了聞,沒錯,確實是保胎安神的藥,換成我開保胎藥,也在這個——最多多配一料煎藥而已。
“大夫,大夫——”青年見著我久久不說話,忍不住又急問道。
“什麼味道?”我用力的抽了兩下鼻子問道,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帶著特異的腥味,沖入我的鼻孔里。
青年似乎也知道不妙,忙著揭開棉被,一看之下,那小婦人下身淋漓一片,已經把棉被都染紅了。
我見狀,跺足叫道:“接生婆,這附近可有接生婆?”
“有——”青年急道,“前面胡大媽就會接生。”
“你快去把胡大媽請過來,我去給你燒開水。”我急道,我連著女人都沒有碰過,何時見過生孩子?但是,生孩子要燒開水,我還是知道的。
青年見狀,也不敢稍有耽擱,拔腿就跑。我擔心山路難走,忙著把自己的手電筒按亮了,塞在他手中,囑咐他儘快,否則這小婦人危險的緊。
青年抓了手電筒,跑了出去,我也開始去灶下燒水……
我本來只是想著找戶人家借宿一夜,卻沒有想到居然碰到了這樣的事情,還臨時幫忙打雜了,想來還真是好笑,但想想那個小婦人的模樣,可著實不妙得很。雖然我剛才沒有說,心中卻是明白——這小婦人的孩子,十之八九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