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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發生的奇怪的殺人事件,是在庄司武彥來大河原家一個多月以後。在這一個月里,他對大河原家的家族成員、常來的客人以及宅內的一般情況都大致熟悉了。
純屬於大河原家的人只有主人和他後娶的年輕夫人,前妻沒有留下孩子就病故了,現在的夫人雖已過門三年,也還沒有添子。大河原義明也沒有親戚或朋友在他這兒。經紀人黑岩老人另外有家,每天來回倒勤。他和年輕夫人從娘家帶來的奶娘可以算做是家庭成員了,因為這兩個人已分別跟隨主人多年,是終生都不能解僱的。剩下的人有:主人身邊的兩個傭人、看門的少年、汽車司機夫婦、廚師和幾個女傭人以及照看庭院的老人,這就是大河原家的全部成員。
年輕的夫人叫由美子,是戰爭期間沒落的貴族名門之後。雙親由於戰後家境衰落,相繼病死,只留下了她和哥哥兩人。她與大河原結婚以後,這一家得到了復興。由美子的哥哥也娶了妻子,過上了豐足富裕的生活。
二十七歲的由美子比大河原年輕一半還多。武彥初次見到這位夫人的時候,她的美貌幾乎使他驚呆了,以至羞得他面紅耳赤。由美子和戰後派風格的漂亮女人有些不同,但也不是內向的不為人知的大家閨秀型。她善於交際,活潑而不失於文靜,落落大方而又不流於放蕩。油黑的眉毛,再加上潔白如玉的芳容上汗毛較重,嚴然像一個英俊的美少年。夫人把大河原當作父親一樣敬愛,主人則強有力地保護這位美麗嬌柔的夫人。夫人那撒嬌似的任性都使他感到一種無以倫比的魅力。
由美子受丈夫影響,狂熱地喜好凸凹鏡的魔力。她喜歡用放在西式房間二樓的簡單的天體望遠鏡觀察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也喜歡用放在日式房間窗邊那架帶三腳架的倍率很大的望遠鏡觀察庭院裡的花草和蟻蟲,她感到這是一種奇妙的興趣。這並不是誰教給她的,而是她自己發明的遊戲。
“快來看呀,那砂地上的蟻穴有趣極了。螞蟻想爬上來可怎麼也上不來,都滑下去了。這時從砂土中嘈地飛出一個可怕的怪物,用它那大夾子把螞蟻夾起來拖回砂土裡去了。”
夫人說道。武彥感到話語十分親切,便順從地把眼睛對準了還留有夫人餘溫的望遠鏡。
一群螞蟻就是用倍率很小的望遠鏡觀察也是很大的。用肉眼看是黑色的螞蟻,用望遠鏡一看,頭和軀體的中間部很細,腳關節有些呈紅色,大大的屁股上有著像長頸鹿的花紋似的條紋,而且腳上長著像刺一樣的很粗的毛。看到砂土中猛地飛出來的那怪物的巨大夾子,使人聯想到有歷史記載以前的原始動物。
武彥看完,夫人又接著觀察起來。她調了一下角度,觀察著庭院的四周,突然,夫人那美麗的小嘴“啊!”地低叫了一聲,一下子把眼睛從望遠鏡上移開。
武彥急忙對準望遠鏡一看,也嚇得面如白紙。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個綠色的巨獸,那三角形的臉上向外凸出的複眼像堆積的肥皂泡似的,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這邊,乍一看,令人毛骨悚然。然而仔細一看,那不過是一隻螳螂的頭部。
“我非常討厭那東西,怕得要死。打死它……光追是不行的呀,它還會飛跑的。”
武彥跑到庭院,想踩死螳螂,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像綠色矮竹葉似的螳螂突然展開羽翼飛了起來,並朝著窗邊飛撲過去。武彥心想:夫人不知有多麼害怕呢。他發瘋似地奔到窗邊。當螳螂飛撞到玻璃上往下滑落的一剎那,武彥的手也打上了它。他趕忙把落在地上的螳螂踩死,這時他感到夫人那溫暖的身體緊靠著他的雙肩。頓時,他被無法形容的芳香和觸及柔軟肌膚的感覺溶解著。他一陣衝動,像突然受到了嚴寒的襲擊一樣渾身顫抖著。
“哎呀!真對不起。我像個神經病吧。不過,只有這個蟲子我真的很害怕,蛇啦什麼的我卻不怕,可是……”
夫人一邊說著,一邊移開了身體,羞澀嫵媚地笑了。美麗的面容又恢復了平日的紅潤。武彥突然想起了人們常說的一句話:在理包衣的土裡,爬出來的蟲子是最可怕的。然而他最怕的是蜘蛛,尤其是伯朦朦朧朧的來回爬在破舊牆壁上的灰色的扁平而巨大的蜘蛛。
出入大河原家的客人令人驚奇地多。儘管主人兼任幾家公司的經理和董事長,但他並不是每天都到公司去,他大多是在家裡接待各公司的匯報。除了這些因公事而來的客人之外,還有政治家、宗教家、社會活動家、畫家、茶道師傅。箏曲大師以及實業界的許多熟人、朋友。由於經常接待形形色色的客人來訪,做秘書的武彥竟在短短的時間裡大開眼界。似乎突然間變成了一個大人。
此外,還有一些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只是隔兩三天就要來玩一次的男男女女。這其中引起武彥注意的有兩人,他倆都是大河原任董事長的公司里的少壯職員。由於經常到大河原家裡來玩,所以受到了像一家人一般的接待。
其中的一個叫姬田吾郎,是日本製紙公司的模範職員。二十七八歲的美男子。他長著女孩子似的長長睫毛,眼睛也像化了妝似的黑黑大大的。性格上也有點女性化,是個爽朗和藹的外向型男子。
另一個叫村越君,是城北製藥公司的優秀職員。年齡和姬田相差不多,但與姬田相比卻是個沉默寡言、不善交際的內向型性格的人。平時總是一副蒼白而嚴肅的面孔。兩人都尚未婚娶,過著單身漢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