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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畫家能說會道,他把話題岔開了。滿是鬍鬚的髒臉上,一對賊亮的眼睛和那大嘴上的紅唇十分突出。那紅紅的雙唇象螃蟹似的冒出了白沫,說得唾沫星子飛濺。蓑浦刑警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瞼,眼前浮現出了村越的面孔。
像,的確像。把鬍子乾乾淨淨地剃光,再梳著和村越一樣的髮型,穿上村越的衣服,這樣一打扮矇混過一個眼睛不好的老太太是沒問題的。他倆的音質也很相似,如果再能模仿一下聲調,和村越沒什麼兩樣。而且,他與村越是同鄉,方言也相同。
“是十一月三日,你想想看。是和你有關係的文化日,這下你該想起來了吧。”
“是文化日嗎,沒意思。我很討厭什麼文化日,我喜歡野蠻人的健康,憧憬原始的東西。我的畫就是野獸派,專門描繪原始人的夢。原始人的創造力是很偉大的呀。”
他又巧妙地岔開了話題。
“十一月三日。”
“晤,十一月三日呀。不過這很使我為難哪。我不寫日記,記憶力又不好,怎麼也想不起來呀。那天天氣怎麼樣?晴天嗎?”
“是個很暖和的晴天。”
“那兒,還是在於住方面。過了卡住大橋,就是荒川放水路那長長的橋。我很喜歡那一帶呀。當然也去逛舊物市場的。買了什麼東西我不記得了。”
“那天晚上的五點左右,你去哪兒了。又回這裡了嗎?”
“不記得了。不過五點天還很亮吧,不到天黑我是很少回家的。有時深夜還沒回來呢,從千住經過吉原到淺草是順路呀。”
古怪的畫家贊岐文吉的紅唇異樣地彎曲著,嘿嘿地笑了。他突然問道:
“警長,你不飲酒喝?”
“我白天是不喝的。”
“那我就失敬了。因為這不是警察署,是我自己的家。”
畫家說著向房間的一角走去。那裡放著一個燻黑的茶櫥大概也是從舊物市場買來的。他打開櫥櫃的拉門,拿來一瓶威士忌和酒杯。
“怎麼樣,只喝一杯。”
“不。”蓑浦擺手拒絕了。
他把威士忌倒進杯里,津津有味地喝著。
他如果不說實話,只好去調查附近的人了。十一月三日他如果去歌舞伎茶座當替身,一定颳了鬍子。髮型也該梳得很整齊。衣服是在什麼地方換的呢?肯定是村越預先到這兒來了,把自己的衣服讓他穿上。那村越又是穿的什麼呢?噢,是的。魚見崎茶店的女招待和那個鄉下青年見到過的,穿灰色大衣,戴灰色禮帽,戴眼鏡,留小鬍子的男人就是村超。他換成了這身裝束。
附近的人應該能看見,化裝成村越的畫家和一個從未見過的穿灰色大衣,戴灰色禮帽的人出去的。對,去調查一下,準會有人發現的。
“十一月三日到底出什麼事了?是發生了殺人事件嗎?”
奇怪的畫家有些醉了。
“十一月三日下午五點多一點,村越的朋友姬田在熱海魚見崎懸崖上,被人推下去死了。”
“嗯,姬田。聽說過,聽說過,村越說過的。是十一月三日嗎。你是來調查我在那一天的情況嗎?哈哈哈,也就是來調查我是否可能殺人?”
“你見過姬田嗎?”
“沒有。”
“那是不可能殺他的。老實說,警察署是要調查材越君的證據的。如果十一月三日村越君到你這來了,他也就有了證據,證明他不可能是兇手。可是,他那天沒來吧?”
“記不清了呀。也許來了,也許沒來。村超每月只來一次,我到他那兒去也只是二三次左右。你是說上月的三號嗎,他沒有來。他月初一般是不來的。沒有給他提供出證據,對村越來說是很遺憾的。不過我不能說謊啊,我是個誠實的人哪。”
“你喜歡看劇吧?”
蓑浦突然改變了話題。
“劇?不討厭。尤其是元祿歌舞伎我很喜歡。”
“你去過歌舞伎茶座吧,在上月的三日你沒有去歌舞伎茶座嗎?”
蓑浦仔細地觀察著對方的臉色,但沒看出他有絲毫的變化。
“歌舞使茶座嘛,我好久沒去光顧了。沒錢哪!我又不是個連站席也不在乎的劇迷。與此相比,淺草很好。淺草的女劍劇好啊,使人不由得產生一種鄉愁,和對少年時代無限懷念的憂傷之感。”
他又岔開了話題。這個奇怪的男人如果在編織謊言,那真是無技巧的天衣無縫。了不起的傢伙。連富有經驗的老練刑警都感到他有些難以對付。
“你剛才說村越來過,是上午吧。今天他應該上班哪。”
蓑浦又換了一個話題。這回再沒有收穫就沒別的辦法了。
“是午前,坐計程車來的。只待十分鐘就回去了。儘管是公司的上班時間,但不過是像上了一次時間稍長一點的廁所。不會有什麼妨礙的。”
“一定是有很急的事啦。如此著急的事到底是什麼,能跟我說說嗎?不能講吧。”
嘿,抓到尾巴了,看他如何解釋。利用上班時間,還要非乘計程車趕來不可的事,是不多見的。那是什麼呢。
然而,對方沒有半點的驚慌與不安。他的紅唇微微地笑了,用手搔著因頭皮過多而使亂蓬蓬的頭髮都有花白的頭,說道:
“很為難哪,是對警長有些不好說的事。不過,並不是買賣,我想是定不上什麼罪的。其實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