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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竟然談了半個多小時,他究竟要向和子打聽什麼呢?)
伊勢急忙走進西式客廳。
“哎呀!是花田先生啊!歡迎歡迎!”
他猛地推開房間門,故意高興地說道。他清楚地看見背對著門口坐著的和子哆嗦了一下。果然她又在背後說自己的壞話了。警部不愧是老手,一點兒也不動聲色,回答道:
“啊,您回來啦!趕巧在您不在家時跑來了。實際上我是來向您通報些情況的。聽說您一會兒就回來,所以我就和這位和子小姐一邊聊天一邊等您回來。”
這是一間十二鋪席大小的西式房間。正中央是一張圓桌,周圍是沙發。花田警部坐在正對門的位置。
這時,和子忸忸怩怩地站起來,想要悄悄地退出去。伊勢叫住了她,吩咐道:
“去把威士忌拿來。另外照老規矩來點兒蘇打水和下酒菜。”
說完,他坐到了警部對面的沙發上。
“您當然也很能喝酒吧。”
“不,不,喝一點兒還行。不過,我工作時是從不喝酒的……”
“那我們就邊喝邊聊吧。你不至於說,來我這兒也算是在辦公吧。”
伊勢說完,兩人放聲大笑。
花田警部長著一張莊稼漢的臉,面色紅潤,頭髮濃密。
雖然勉強梳成了三七分頭,但是仍有幾根不聽話的頭髮直愣愣地豎在頂上。他穿著一身墨綠色的西服,但看起來不像是商店裡的成品。原本體型就比較粗笨,再加上不善穿戴,所以簡直就是一副不倫不類的模樣。從他挑選的領帶也能看出,他是個地地道道的土包子。
威士忌送上來之後,伊勢自己動手調了兩杯威士忌蘇打酒,遞給了警部一杯。警部美美地喝了一口,笑呵呵地說道:
“前兩天的葬禮,我也去尊夫人的靈前上了枝香。因為看您很忙,就沒有和您打招呼,所以還請您別在意。”
“哪裡哪裡。是我沒能道謝……您真有心啊!謝謝!”
“真是個別開生面的葬禮呀!太陽教的儀式我還是頭一次見呢!”
“雖然不該說我那不幸死去的妻子的壞話,但是我是真的很煩他們那一套。您瞧,家裡還擺了這麼個神壇,每天對著它又磕又拜的。”
“果然是有些不正常呢?要不然,也不至於去自殺了吧。……”
警部鸚鵡學舌似的重複了一遍伊勢以前說過的話。
“連個屍首都沒有留下,想起來她也怪可憐的。”
伊勢眼淚汪汪地說道。
“關於這一點我非常抱歉。熱海警方甚至動用了潛水員下水去尋找,結果還是一無所獲。鏡浦那一帶潮水很猛,海流很急,一旦被卷進去真不知道會被帶到何方。況且尊夫人是兩個月前跳海的,找不著屍體也許是理所當然的。
“其實,像這樣讓人找不著屍首的死法,對自殺者來說是非常有魅力的。鏡浦之所以會成為自殺勝地,我個人認為與此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花田說到這兒,似乎想到了什麼,嘴角露出一絲怪異的淺笑,繼續說道:
“不僅是自殺者,罪犯也會認為鏡浦是個下手的絕佳場所。因為那裡的景色很美,所以可以順理成章地把目標騙到那片斷崖上欣賞美景,然後再乘對方不備,從背後下手,把人推下懸崖,讓潮水幫忙捲走屍體。瞧,多簡單!那一帶浪高水急,一般不會有漁船經過。崖上是一片樹林,離大路還有一小段距離,所以也不用擔心被路人發現。自然條件如此有利,在那裡行兇殺人,成功率應該是非常高的。因此,鏡浦不只是自殺者的首選之地,還是罪犯們行兇殺人的好所在。我心裡常在偷偷地琢磨:這地方應該發生過許多連警察都不知道的,或者說知道了也破獲不了的命案。因為,對於殺人犯而言,最棘手的就是如何處理屍體。只要屍體妥善地處理了,一般來講就萬無一失了。也許我不該這麼大聲地說出來,但是從這種意義上講,鏡浦確實是個非常理想的殺人場所。”
花田上下翻動著兩片嘴唇,滔滔不絕地說個沒完。
(這傢伙講這番話到底目的何在呢?他好像是在考驗我,看來他果真懷疑上我了。他嗦嗦地說個不停,就是想看看是否捅到了我的要害。瞧,他不是一直在緊盯著我看,觀察著我的反應嗎?我千萬不能麻痹大意。)
伊勢裝出很佩服的樣子,一個勁兒地點著頭,附和著對方。
“我因為職業的關係,曾經專門研究過處理屍體的各種辦法。我讀過不少犯罪史的書籍,而且還常常把自己替換到犯人的角度去考慮問題。殺人犯面對自己親手殺死的人,通常都會在心裡祈禱讓它趕快消失。他會絞盡腦汁地尋找毀屍滅跡的方法。有的會把屍體剁成好幾塊兒,分別丟到不同的地方去,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碎屍案’。其實,這是一種非常愚蠢的辦法。不僅搬運起來麻煩,而且還和自己想毀屍滅跡的初衷背道而馳。他們天真地以為把屍體變小一點,被發現的可能性也越小。這充分反映了罪犯無可奈何的一種心理。把屍體埋進土裡,會因為那塊兒被翻動過的土地的顏色與眾不同而被人察覺。扔到河裡海里也不妥當。因為既使綁上重物,時間一長,屍體內的氣體一膨脹,還是會把它帶回到水面的。也有的罪犯把屍體扔到一個大火爐里焚燒,但是惡臭會從煙囪里擴散出來,就像火葬場的味道一樣,因而很容易被附近的人發現的。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把屍體扔到硫酸罐里溶解掉。美國就有一個連環殺人狂在自己的家裡建起了一個硫酸池,溶解了無數具的屍體。但是這種方法不是誰都能有條件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