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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字形的山道坡度很陡,汽車始終處於爬坡的狀態。右邊是陡峭高聳的大山,左邊是深不見底的峽谷。山道上滿是積雪,山體、峽谷、山道都是一片銀白,根本分不清其中的界限。就連豎於路邊的警示路標牌,也被厚厚的積雪遮蓋嚴實,看不清楚了。汽車的行進變得困難重重。
從交通安全上講,在這種山道上行駛,汽車輪胎上必須要有防滑鏈的,但是,專為城市貴族設計的卡迪拉克沒有這樣的裝備。所幸的是,這條山道因為修建藤瀨水庫的需要,剛剛被拓寬了許多。而且,在急拐彎處,還砌有低矮的石頭護牆,以防不測。車速慢的話,根本沒有翻落山崖的危險。
在分不清山道和峽谷界限的時候,只要儘可能地貼著山邊行駛就安全無虞了。
進入山道之後,便有如踏上了無人之境,漫漫長路上,只有伊勢一個人駕駛著汽車,努力地向山頂攀登。
時間已是深夜零時左右。隨著黑夜的逐漸深沉,山路的高度逐漸增加,山道上厚厚的一層積雪開始上凍了。車輪動不動就開始打滑。雪天行車,最忌諱車輪打滑。對司機來說這是最可怕的事情。更何況是在稍有閃失就會跌落萬丈深淵的山道陡坡。
伊勢全神貫注地盯著前方,雖然汽車裡的暖氣早已關掉了,但他還是熱得滿頭大汗。由於一直盯著白茫茫的雪景,他的視力忽然模糊起來。他只得拼命地踩住制動,停下了汽車。然而,汽車還是緩慢地向後滑動著。
他因為心裡緊張,不由得胡思亂想起來。
(莫非是友子的怨靈在後面拽住了車子?)
伊勢原本不是個迷信的人。但是在這樣冷寂淒清的雪夜深山裡,他不由自主地產生了臆斷和猜想。這個念頭使他嚇得腿腳發軟,渾身冰凉。
他開始後悔自己魯莽的決定。在這樣的雪夜,千里迢迢運送屍體到藤瀨水庫,實在是太冒險了。應該還有其他更好的毀屍滅跡的辦法。什麼井底,什麼即將蓄水的水庫,要冒這麼大的風險,還算什麼奇思妙想呀?他不自覺地自怨自艾起來。
悲觀的念頭一個接著一個:說不準在今晚或是明早,晴美也遇上了麻煩,她的行動也徹底失敗了;他們的罪行徹底的敗露了;他和晴美雙雙被推上了審判台,在大庭廣眾之下出盡了洋相。……法庭上的情景歷歷在目……“不行,我不可以認輸!”
伊勢在即將崩潰的一霎那恢復了理智。天生要強的性格使他重新鼓足了鬥志,一舉戰勝了心魔。
(振作起來!你可不是那種軟弱無能的男人。你不是一貫堅信只要努力必會成功的嗎?堅定這種信念!完成這項艱巨的任務!想像著高奏凱歌的那一天吧。晴美是多麼體貼可愛呀!你難道不想與她攜手共渡美麗人生嗎?)
伊勢重新振作起來,他認真地計算了一下里程表,距藤瀨水庫還有五公里路程。
五公里的山道可不是什麼輕鬆的旅程。坡道越來越陡,車輪打滑的現象越來越嚴重。汽車簡直就像蝸牛一樣在山道上緩慢地爬行著。他在心中默數著拐彎的次數。隨著數字的增加也就標誌著他離目的地越來越近了。
經過一番艱苦的努力,汽車終於爬上了山頂。山道頓時平緩了許多。遠處隱隱約約亮著幾盞燈。那是附近水庫堤壩工地上的照明燈。
水庫的堤壩雖然早已竣工,但是四天後,也就是三月一日還要開始正式蓄水作業,所以工地還未完全撤走。不過此時倒也不需要進行夜間作業了。更何況在這樣的一個雪夜,工地上僅有的幾個留守人員都早已進入夢鄉了吧。
但是,消滅罪案的證據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必須處處小心謹慎才行。稍不留神,就會給警察留下破案的線索。如果有人從工地上的臨時建築物的窗口,看到山道這邊深夜還有汽車燈光,說不準日後會對我造成不利的結果。他下決心摸黑前進。好在道路已趨平緩。雖然緊接下來的是坑窪不平的下坡路,難走程度絕不遜色於剛才上山的路。但是由於離工地越來越近,他不得不排除萬難,冒險熄燈前進。
伊勢關掉了車燈開關,稍事休息了一會,讓眼睛適應車外的黑暗。因為雪光的緣故,他很快就適應了情況。
伊勢覺得確實沒有問題之後,重新啟動了汽車。卡迪拉克小心翼翼地摸黑緩慢前進。山道平緩的地方尚好對付,不久,進入到下坡路之後,他這才知道這份工作的艱難。下了雪,上了凍,下坡比上坡更危險。偏偏這裡還多是Z字形崎嶇的山道,而且彎度越來越大。
他一個不留神,汽車就又開始向前滑行了。他猛踩剎車,想控制住車輪,但輪胎依舊在雪地上滑動著。
眼看著汽車就要滑到路邊了。他心想,這下完了!前面可是萬丈深淵呀。
執拗的性格使他頑強地做著最後的努力。他趕忙鬆開制動,拼命倒車,後輪急速倒轉起來。但是依舊只是在冰凍的雪地上打滑空轉。
就在這時候,他感覺到汽車嘎登一下受到了猛烈的撞擊。莫非是汽車翻下山崖時撞上了什麼?不,不對。是路邊那道低矮的護牆。被雪遮蓋住的石頭護牆。車前的保險槓抵在了護牆上,汽車終於停住了。
得救啦!伊勢最後的努力使他逃脫了粉身碎骨的厄運。
伊勢將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雙手雙腳上。重新調整好方向,緩慢地駛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