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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也許吧。不過,我哥哥就像個小孩子,除了畫畫和喝酒,其它的事一點兒都不關心。他也許根本就覺察不到。我當上了服裝設計師,掙錢攢嫁妝,二十五歲該結婚了,等等,這些事他都一點也不過問。他自己的單身生活過得優哉悠哉的,似乎就認為妹妹也不需要嫁人。真是個不懂道理的哥哥呀。而且,他還愛酗酒,喝了酒就和街上的痞子、流氓打架……有時候,我真恨我這個唯一的哥哥。我常常覺得對不起你,幸彥。”
“可是,你們兄妹的感情那麼好,真讓人羨慕呀!我甚至都有些嫉妒你哥哥了。所以,我認為,為了可愛的妹妹的幸福,做哥哥的一定會讓步的。不過,話真不好說呀。正如你說的,他確實挺難纏的。”
“所以,必須拿出勇氣來呀。我先去跟哥哥吹吹風,但你自己也一定要在一周之內親自找他談談。咱們就這麼定了。再這樣磨磨蹭蹭的拖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呀!”
“行,就這麼說定了。確實,再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就這麼定了。下周之內我一定和他說。……不過,若我說了之後,你哥哥他不同意怎麼辦?”
“我會求他的。如果那樣也不行,我就只有下定決心,離開他了。雖然他會很可憐,但顧不了那麼多了。因為我愛你,我一定要嫁給幸彥,做幸彥你的新娘。”
幸彥深深地低下頭,因為他的眼中早已蓄滿了淚水。芳江也是眼含熱淚。
不一會兒,幸彥猛地抬起頭,用開朗的聲音說道:
“好了,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今天別再提它了。我們去吃飯吧。去吃蘭蘭亭的鐵扒牛肉,怎麼樣?我記得你說過很愛吃的。然後,我們去看這個。”
幸彥從口袋中掏出錢包,取出兩張票,擺到了芳江的面前。
“啊,帝國劇院的立體聲電影!嘉賓席!哇!太棒啦!”
芳江又露出了常有的可愛的笑容,一個勁兒地拍著手,高興得直蹦。不久,兩個人離開了咖啡店,肩並肩地走在銀座的大街上。
前面的街角,新近開了一家銀座畫廊。畫廊臨街的一面是玻璃櫥窗,所以看得到室內的情景。畫廊的牆上掛滿了大大小小裝飾精美的油畫。由於已近黃昏,店內幾乎沒有什麼客人,只有兩三個美術家打扮的人。
幸彥和芳江並沒有留意這間畫廊。但巧的是,芳江的哥哥正好就是畫廊里兩三個人當中的一個。他發現了從玻璃櫥窗前經過的妹妹芳江和幸彥的身影。
良介留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前面的長髮遮蓋住了前額、眉心,臉龐蒼白而清瘦。上身穿著一件走了形的黑燈芯絨上衣,下身穿著一條相同質地的肥大長褲,已洗得有些發白了。一雙眼睛銳利而有神。
良介發現他們的身影后,吃了一驚。趕緊走到窗前,貼著玻璃窗,注視著他們的背影。他的眼中燃燒著熊熊的妒火,整個人一動也不動,仿佛變成了一尊化石。
第1章 若葉莊
轉眼間,三個月過去了,時間已是第二年二月的下旬。
一個天陰欲雪的寒夜,青山高樹街若葉莊公寓三樓三十六號的沖晴美的家中,伊勢和晴美兩人正在看一封信。
伊勢的太太友子,兩天前,到靜岡市的太陽教分部旅行去了。這個分部是於去年年底,在友子的積極奔走、大力推動之下才設立的。因此,她被推薦為分部的最高顧問,時不時要上那裡去走一走。但是,她這次旅行卻並不是為了分部的事情,而是因為和伊勢發生了激烈爭吵,一氣之下才離家出走的。
伊勢原本是一個性子很烈的人,他在事業上也總有一種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衝勁兒。他堅決果斷的辦事作風令普通的商業對手望塵莫及。他之所以在個人的家庭問題上優柔寡斷、猶豫不決,只不過是虛榮心在作祟。他不願意家醜外揚,故而一味地隱忍著,逃避著。最近,他們之間的火山終於又重新爆發了。
那天夜裡,伊勢夫婦又開始了口角,原因當然是為了晴美。兩人在老生常談的問題上你來我往,唇槍舌劍,爭論不休。吵到最後,伊勢真的火了,他再也顧不上什麼面子,痛下決心地說道:
“不管你再說什麼,我都要離婚。我已經鐵了心了,不是你走就是我走。打官司也好,幹什麼也好,我隨時奉陪,堅持到底,決不讓步。”
這是他那天晚上說的最後一句話。這之後,無論友子怎樣吵鬧,他都不理不睬,始終沒再開口說話。
最後,友子搬出狂熱的信教徒通常使用的套路,跪坐在太陽神的神像前,嘴裡念念有詞地詛咒起來。她的身子有節奏地、怪異地晃動著,雙手合十,上下揮舞著。第二天一早,她收拾好行李,一聲招呼也沒打就離家出走了。
伊勢他們接到信之後才知道,她是去了靜岡市太陽教的分部。友子寄給晴美的信中,寫滿了惡毒的詛咒。
“你犯下了人神共棄的罪惡,世所難容。很快你就會體驗到太陽神的懲罰。哦!那是多麼的恐怖!你會被大卸八塊兒,在地獄的烈火中慢慢地焚燒……我看得見,也聽得到。
你正在悽慘地哀號、呼救,你的臉因為劇烈的痛苦而扭曲變形……”
信中充滿了狂熱的信教徒的執拗與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