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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鬆手的話,說不準會自找麻煩,必須再多勒會兒。)
伊勢的雙手早已失去了知覺,但是一會兒之後,他還是感覺到雙手猛地往下一沉,一股很大的力量拉著他往下墜。
友子的身體徹底地不動了,全身的分量都壓在了伊勢的手上。伊勢和友子的屍體一起倒在了地上。他費了半天的勁兒才伸展開緊握毛巾的雙手,推開友子的屍體,將其攔腰放在浴缸邊上。
赤LL的晴美依舊保持著剛才的那副姿勢呆立著。鮮血從肩頭的傷口越涌越多,順著食指、中指、無名指,一路暢通無阻地流下來,流滿了一地。伊勢天真地看著這一幕,覺得就像彩色電影一樣,絢麗、燦爛,懾人心魄。
忽然,晴美發出了一聲尖叫。伊勢吃了一驚,抬頭看著她的臉。原來,晴美剛剛發現自己胳膊上的鮮血。由於驚嚇過度,她的渾身刷地一下失去了血色,變得像紙一樣的蒼白,頹然地坐在了地上。
看到這情況,伊勢才回過神來。他想到外面的玻璃櫥櫃裡面有急救藥箱,便急忙跑出去拿了來。晴美的傷口有五厘米之長,但好在並不很深。伊勢幫她擦去血跡,細心地塗上紅藥水,敷上紗布之後,從胸口到肩膀很誇張地纏上了繃帶。
“疼嗎?”
“不,沒有想像中那麼疼。繃帶這麼綁是沒用的,還是用膠布好。把膠布剪長點兒,在紗布上交叉貼個十字就行了。”
知道自己只是受了點輕傷之後,晴美恢復了元氣。伊勢照她說的重新來了一遍。雖然傷口還在不斷地往外滲血,但只是傷在一條小靜脈上,所以並無大礙。
“你趕緊出去穿衣服吧。”
等晴美出去後,伊勢把浴室的磨砂玻璃門關上了。他獨自盯著友子的屍體。他心中並不後悔,只是擔心她還會活過來。他認為,如是友子就這麼死掉該多幸福呀。於是,他又攥緊了勒在友子脖子上的毛巾,用盡全力系了個結實。
伊勢回到房間,看見已經穿好衣服的晴美呆呆地倚靠在牆上,他無聲地走到房間的另一個角落,盤腿坐了下來。他仿佛是有意躲得遠遠的,連眼神都不敢與她相接。
突然,他變得焦躁不安。
(我殺了人啦!不行,我必須想想辦法。必須做好善後工作。)
伊勢根本沒有自首的念頭。他滿腦子只想著如何把屍體藏起來,永遠不讓別人發現。他的頭腦飛速運轉起來。就像平時在生意場上遇到了勁敵,非要一決高下不可。
(公寓裡的人有沒有發現?)
這是第一個要搞清楚的問題。
(應該沒問題,不可能被發現的。)
這座四層的公寓是最新式的鋼筋水泥結構,共有三個樓梯口,劃分成三個單元,每個單元每層只有門對門的兩戶人家,整棟樓房共有二十四個住戶。因此,晴美真正的鄰居只有對面的一家。兩家之間還有樓梯和休息平台隔著,再加上現在正是冬天,家家戶戶門窗都關得很嚴實,有什麼動靜根本傳不出去,也聽不見。上下左右都是鋼筋水泥,隔音效果是絕對不成問題的。
(那麼,公寓的大門那兒會不會有人看見呢?)
雖說公寓有個大門,但既沒看門人,也沒傳達室,任何人都可以隨意進出。防盜措施只是在各家各戶的耶魯鎖上。
這裡的每一戶人家都配有一款造型獨特、精巧的門鎖,以防意外。
(真的是人不知鬼不覺呢。這麼說移屍別處也很輕鬆。
門外就停著我自己開來的汽車。嘿嘿,看來一切都挺順利,真是天助我也。)
(但是,等等!友子她是坐什麼來的呢?她那個人是決不肯坐公共電車的。更何況這種雨夜。一定是坐計程車來的。那麼,計程車司機見過友子!太危險了!太危險了!)
但是,仔細想一想,也不必為此擔心。通常,計程車是不會開進大門裡來的。因為從大門到公寓的任何一個樓梯口都很近,而且,院子裡面也沒有倒車的空地。按常理來說,計程車是會停在大門口外面的。因此,司機肯定弄不清友子的目的地是這二十四戶中的哪一家。再說啦,這幢公寓裡的人乘計程車的有的是,坐計程車來這兒竄門兒的人也不少,一個晚上總有一二十輛車在門前停停走走的,誰又會在意到一個三十五六歲、身穿褐色大衣的女人呢?應該不會有人知道伊勢友子來過這兒。
(目前為止,一切順利。可是,她的行李寄放在哪兒了呢?她剛才說過沒回家,直接從車站到這兒來的。那麼,到底是那個車站呢?是東京站?還是新橋站?真頭疼呀!)
苦思冥想之中,他看到了丟在一旁的友子的黑皮包。他突然來了靈感,伸手拽過皮包,三下五除二打開了拉鏈,在放貴重物品的隔層里仔細翻找。果然不出所料,他當真在一堆鈔票後面找到了一張小件物品的寄存單。是新橋站。
(嘿嘿,越來越有意思了。誰也不知道友子回東京來了。
當然,靜岡太陽教分部里的人知道她回京了。但是,誰敢肯定她沒有臨時變卦,中途下車的可能性呀?新橋站的站務員不一定能記得友子,寄存處的人大概也不會記得。總之,只要我一口咬定友子沒有回來過,或者說回來過,但不知什麼原因連家也沒回就又上別處去了,誰也不會懷疑的。)
有趣的是,在這種時候,伊勢還能如此思路清晰地考慮問題,就好像一個瀕臨破產的商人正在頑強地背水一戰。不過,在他看來,思考這種事,就像去研究殘棋譜一樣,充滿了無窮的樂趣,確實不失為一件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