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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路對面有一家很有名的鞋店。緊挨著的是一家專賣高檔貨的禮品店。再過來則是一家有名的西餅店。西餅店旁邊的小胡同開了個小門。西餅店樓上的水泥牆上掛著一張小小的“南偵探事務所”的招牌。
(偵探事務所怎麼會在這種地方。還弄了這麼個又髒又難看的破招牌。這偵探所到底租的是西餅店的二樓還是三樓呢?難不成就在那個小胡同里嗎?)
幸彥對銀座一帶可謂是了如指掌,竟也有看漏的地方。
於是,他又盯著這塊招牌研究了一會兒。
一輛豪華的大型轎車駛入了他的視線,停在了街對面。
(這車真棒。是卡迪拉克呢!不過,怎麼灰撲撲的?這麼好的車不會瞎糟蹋吧。莫非是剛去遠處兜風回來?)
只見一個穿著銀灰色大衣的、老闆模樣的男人和一個穿著綠色寬擺大衣的年輕女子從車裡鑽了出來,走進了鞋店。
男人拉著女人的手,而女人則完全倚在男人的身上。看那女人的樣子倒並不像是在撒嬌,而像是腿腳受了傷,離開男人的攙扶就走不了路的樣子。
兩人下車後,駕駛座上是空的。
(是自己開的車,應該是一家人去兜風了。嘿嘿,那女人長得好漂亮,那男人真夠有福氣的。)
商業美術家幸彥雖然過得挺富裕,但離擁有卡迪拉克的生活還有相當的距離。他下意識地嘆息著自己不能給戀人芳江帶來和這個女人享受到的、同等的幸福。
(怎麼搞的?這麼慢!她在忙什麼呢?)
幸彥正想著的時候,就看到了芳江走在街對面的身影。
她穿著一件胭脂色的、多褶的大衣,也是寬擺的。因為走路趕得急,所以臉看上去有些微微發紅。她走路的姿勢有種特有的躍動感,帶動著大衣也隨著她左右搖擺著。
(比起剛才的女人,還是芳江更有活力呀!多可愛啊!不過,不能給她好臉色看,害得我等了這么半天。我要裝出生氣的樣子。)
他一口氣喝乾了已經凉掉的咖啡,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嘴裡叼著一根煙。
“讓你久等了。”
可愛的朝天鼻,雙唇微啟,露出一排貝殼般的皓齒。
“等了三十分鐘啦!我生氣了,以後再也不約你出來了!”
“哎呀,真對不起。我是給哥哥挑生日禮物去了。你看這個怎麼樣?”
芳江和幸彥並肩坐下,拿出一個包裝好的四方盒,遞給他看。
“你哥哥很重要喲!”
“嗯,當然。”
“所以,讓我等半天也沒關係?”
“哎呀,你這是什麼意思呀!是我不好。不過我已經說對不起了。都是‘大賞堂’給耽擱了。明明說好了的,卻忘了幫我刻字。他們說一會兒就能弄好,所以我就等了會兒啦……好啦,消消氣啦!”
說著,芳江頑皮地看著幸彥,用肩膀輕輕地蹭著他。
“好啦,好啦,我怎麼會和你生氣呢?剛才那都是虛張聲勢。我覺得不該總給你笑臉看,所以才……哈哈哈……”
他也用肩膀親密地回應了她一下。
“我就知道是這麼回事兒。不過,還是嚇了一跳。”
芳江猛得鬆了口氣,撒著嬌說道:“你真好!”便難為情地笑了起來。
幸彥打開包裝紙,取出裡面的東西。
“是個香菸盒?”
“嗯,我下狠心買了個銀制的。”
香菸盒閃閃發光,像面鏡子一樣,能照出人影來。幸彥拿在手上,“啪”的一聲把它打開,看刻在裡面的字。
“‘送給親愛的哥哥。Y。’芳江的開頭字母是Y,幸彥也是哦!”
“哎呀,真的呢。那就當作我們兩人合贈的吧。”
“我也叫他哥哥?”
“嗯,當然,就這麼著。”
兩人四目相視,笑了起來。
多麼燦爛的兩張笑臉啊!
芳江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一邊喝著咖啡,一邊陷入了沉思。終於她又說起了老話題。
“你什麼時候跟我哥哥說?”
“再過些時候。現在你哥哥心情不好,對吧。我想等到你哥哥在報上受到好評,或者賣出畫作之後……”
“可是,我們不是打算來年春天就結婚,租個公寓,搬出去住麼?再磨磨蹭蹭的就來不及了。哥哥可不是那麼容易說話的,他很不好對付,你也是知道的呀!”
幸彥被說中要害,悶悶不樂。
“確實是啊。良介君是個真正的畫家。從某種意義上講他是個天才。雖然我也是個畫家,但是是在靠商業美術掙錢的人。我是不能和他相提並論的。所以我對他一直心懷尊敬。可是,你哥哥卻看不起我。就算是天才,光畫些抽象派的畫也沒人肯買呀。他心裡嫉妒我能賺到錢,所以就越發做出一副蔑視我的樣子。說真的,我很怕開口和你哥哥說。因為一旦他說出‘不行’,我就沒轍了。而且我還擔心會和你哥哥吵起來。”
“這些我都知道,但是也不能就這麼等下去呀。你還是趕緊跟他說說吧。”
幸彥抱頭陷入了沉思。不一會兒,他的語氣變得開朗起來。“你什麼也沒提過吧。你哥哥或許早察覺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