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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是個盲人,所在工作室的異樣等等,正好符合這位古怪的美術家的癖好。有種預感,或許會發現優秀的東西,美術家因此而著迷。
第二天,首藤一個人出發去指定的地方。空宅馬上就找到了。
手一推大門上的小門,很容易地就開了。
提心弔膽地走進院內,果然肯定是座凶宅。大門、走廊都是蜘蛛網,一走灰塵蒙蒙地亂飛。盡頭是有個大鏡子,但骯髒暗淡得沒法當鏡子用了、甚至還有大的裂痕。
首藤打開準備好的手電筒,一邊小心地注意著旁邊,一邊找著門框的後面,果然有個按扭。一按它,大鏡子鬼怪般地沒發出任何聲響張開了黑洞洞的大口。
就連首藤在眺望那個像巢窟似的洞穴時,也一度非常想回去。他後悔了,與警察同行,或至少帶個學生什麼的來就好了。
但是,這位美術家有著怪癖的同時還有超乎常人的膽量。“唉,不會有事吧!踏進去吧!’,發揮學生時代的蠻勇,他終於進人了這間洞穴。走到電梯處,毫不猶豫地握住了駕駛盤。
這座凶宅看上去是空宅,實際上,不是空宅,所以拉進動力引線也並非不可思議。扳動駕駛盤的同時,開始聽到咣地馬達的聲音,這時候,不知為什麼害怕得不行。
但是,電梯絲毫沒有異常的到達了地下。
首藤踏出電梯,剛用手電筒對著地底地黑暗,映在其圓圓光環中非常異樣的景色,使他不由得啊地驚叫出來。
正如各位讀者所熟知,那裡所有大的、所有姿態的、所有色彩的人體的各個部分,有的像小山似地聳立著;有的像水果似地接著果實。
屁股的小山聳立著,大腿的斜坡延伸著,胳膊的樹林微微搖動,乳房的果實碩果纍纍,一間多長的鼻子怒氣沖沖,一丈多大的嘴巴開口大笑。
首藤先是被這無法形容的地獄景色嚇破了膽。但是,隨著手電筒
的圓光爬遍了這些景色,他不禁被那裡創造的極其複雜的曲線美所打動。
他漸漸地痴迷了,往深處行進。令人下快的信、送信的盲人以及現在他所在地方是可怕的地下洞窟等等,他全部忘記了,只被眼前這惡夢般的景色吸引進去了。
“這傢伙真嚇人。世上還有這麼可怕的傢伙!等一會兒吧!是想把這樣荒誕的大傢伙拿出去展覽嗎?不,不是這樣吧。是那個。肯定是那個!”
突然圓光中映出了異樣的東西。
它像座裸女的塑像。在長方形木製的底座上,好像是女人像似以不可思議的形態橫躺著。
為什麼說“好像”呢?這是在任何展覽會上都沒有見過的、有瘋狂氣息的一團東西。是不論怎樣的達達主義者都雕不出的醜陋玩藝兒。
但是不可思議的是,首藤的眼睛盯著那塊白色的東西一動不動,他突然領悟到了某種東西。
他的眼睛閃著光芒,心裡開始亂蹦,腋下流出黏黏的冷汗。
他非常吃驚。他被那充滿瘋狂氣息的一團中所蘊含的異樣的美所折服了。
他扔掉手電筒,朝那個醜陋的塑像撲過去。
然後,用藝術家的兩隻手開始貪婪地撫摸雕像的表面。
“次好了!太好了!這個觸覺如何?這個觸覺如何?真是太好了!”
斷斷續續地,他嘟嗓著莫名其妙的話。
二十九、惡魔的遺產
不可思議的是,寄信給首藤的盲人,當然沒在地底的工作室,找遍了院內,也不見蹤影。
首藤想方設法要找出這位令人驚奇的天才雕刻家,但是,直到展覽會送人展品的截止日期,他最終也沒露面。
但是作者的確想展出這個作品。
而且因為作者去向不明,把它埋在地底,是非常貴重的作品。
首藤力排其它審查人員的反對,成功地使這座雕塑人選。
N展覽會開幕了。
果然作者不詳的雕塑引起了轟動。但是,“為什麼選了這種無聊的東西?”的責難聲也不絕人耳。
參觀者中的內行和外行都在那座雕塑前站立,驚奇不已。
那個裸體美人一身有三張臉、四隻手和三條腿。而且那臉、那手腳,有的大、有的小、有的胖、有的瘦,看上去完全不協調、不相稱。若是協調和勻稱是美的要素的話,只能認為這個作品是與美正相反的。
亂發的下面是一個頭。頭的三個方向有三張臉。就是說這個女人有六隻眼睛、三個鼻子和三張嘴。一隻胳膊支著胳膊肘撐著奇怪的頭。第二個胳膊按住後頭部(雖然這麼說,但那也有張臉),向上豎起胳膊肘。第三、第四隻胳膊像擁抱胸前什麼東西似的左右交叉。
它的胸—異樣寬闊的胸前,像野獸似地張著四個大小不一的乳房,膨脹著。
屁股的突起分成三部分,中間有兩條深深的谷縫。三條腿有的彎曲、有的伸展、有的不禮貌地跪者,互相糾纏。
這座雕刻如其說因為過多的手腳而醜陋,不如說是因為人體各個部分的平衡點亂得一塌糊塗
一眼看上去一點看不出是個人。比如,頭異常地小、脖子長得可怕、脊背比普通
人寬數倍、肚子像木板似的乾癟、屁股奇怪地突起,那種不勻稱遍及任何細微的部分。
人們看到了它,首先是驚奇,接著瞬間不禁笑出來。若說像戲劇中有喜劇一樣,雕刻中也有喜劇的話,這個作品大概大獲成功。但是,參觀者還沒習慣看搞笑的雕刻,所以只是發笑。